完整地說出來。

就仿佛，沾到“死”的字句，絕不能落在那個少年身上。

他潛意識里就這么頑固地認定了，更不要說程度更深的，要親手殺死對方。

不可能。

那是絕對不能從口中說出的話。

——所謂的潛意識，這么告訴他。

埃西里斯因此而憤怒，越是無法控制自己，他就越是惱怒憤恨。

自落敗的王座間坐下時，男人落寞恍惚的程度，不可避免地加深了。

埃西里斯找不到讓自己冷靜的辦法，內(nèi)心的恨怨與某種禁忌帶來的限制相撞，已然進入了無法化解的死路。

所以，他放棄了。

“我什么都不愿去想，就這樣吧。他要做什么，又與我何干?！?/br>
“本來就沒有任何關(guān)系，無聊的觀察游戲該結(jié)束了，我從來沒有……”

他從來沒有在意過他。

他從來沒有因為他的關(guān)注而欣喜，因為他的冷漠而痛苦。

——只有這樣告訴自己，男人才能維護住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或許，自尊心早就潰不成軍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認。

埃西里斯不會暴跳如雷，他這樣的人，只會在遭遇沉重打擊后，消極把自己敞開一點的心扉重新關(guān)上。

除了這樣，又能再做什么。

他的心瑟縮了回來，周身失去顏色，連少年去了哪里都無處尋找。

不過，也是命中注定。

埃西里斯的死寂并沒有長久持續(xù)，即使放著不管的話，他確實可以獨自一人，在空蕩的冥界凝固成雕塑再風化。

在枯坐的過程中，有無數(shù)陰影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沒入死了一般的男人體內(nèi)。

他本就在覺醒的力量得到了增強，并且增長的速度驚人。然而，男人就像毫無察覺一般，絲毫不作反應(yīng)。

是突兀到來的那個死靈打斷了他。

光明圣殿……

艾利在光明圣殿。埃西里斯從死靈那里得到了重要的信息。

“……”

“……”

“……與我無關(guān)?！?/br>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默默消沉哀傷的男人僵坐了好半晌，很是不甘地認清了自己的真實內(nèi)心。

這個信息不僅跟他有關(guān)，他散得差不多的積極性瞬間收攏了回來，漂亮卻空洞的黑眸里有了一點神光——冷漠更高傲的男人，也回來了！

什么落寞什么失望，還有什么打擊過大生無可戀放棄未來……

跟現(xiàn)在這位精神奕奕的冥界之主轉(zhuǎn)世有任何關(guān)系嗎？

男人以快得有點毀形象的速度恢復(fù)，之前的黑歷史全都原地清空。

此刻的他換了一個坐姿，雙腿重疊，兩手合十，輕搭在大腿上，身上重現(xiàn)了黑暗的神秘與優(yōu)雅。

“我要去找到他。”

冥界之主轉(zhuǎn)世露出了一個極冷（但其實嘴角甚至在上翹）的笑容：“就這樣放過他，也太簡單了。愚弄我的代價，怎么能不去找他付清。”

尋找目標的過程并不困難。

埃西里斯非常自然地掌握了與死靈溝通的能力，只要身處于冥界，就沒有任何事情能夠瞞過他。

光明圣殿是個什么地方，埃西里斯就算失憶，有之前的親身經(jīng)歷在前，他也深有體會。

艾利為什么會被帶到那里，他沒去多想。

聽到“光明”二字時，心里泛起的厭惡，已經(jīng)夠讓他煩躁了。

因為只想要立即找到艾利，并把他帶走，埃西里斯沒有多等，立即就根據(jù)從死靈那里得來的訊息，順著它的來路往回走。

如今的他，已經(jīng)擁有相當神奇的力量了。

埃西里斯在被封鎖的冥界中穿行自如，冥界似乎就在現(xiàn)世的地下，但跟被凍在冰層深處的那些遠古亡靈不在同一空間。

心念一動，男人就從誰都想不到的空間脫出，來到人類生活的地表。

他直接進到了光明圣殿的地牢里，外面那些所謂森嚴的防衛(wèi)，在冥界之力面前，都顯得毫無用處。

在見到艾利之前，埃西里斯有花一秒時間思考，找到少年，順利將少年帶走后，他要怎么做。

報復(fù)他……

是這樣想的，但具體要怎么“報復(fù)”。

埃西里斯無情起來，可以漠然地收走一座城市所有人的生命，他對此不會有任何多余的感覺。

對待“怨恨”的對象，他應(yīng)該更冷酷才對。

然而，這個男人：“…………”

“毋庸置疑，我會把最殘酷的手段，用在他身上?！?/br>
他的痛苦堆積了如此之重，沒有可能放過，必須找到罪魁禍首發(fā)泄。

紅發(fā)少年不告而別之前，印入他眼中的模樣，至今還鮮明著，沒有一絲褪色。

埃西里斯甚至沒有意識到，他有無數(shù)次小心翼翼地勾勒記憶中少年的面容，說著恨他，卻仍舊仿佛各方各面都弱他一籌，尤其是內(nèi)心。

最殘酷的手段，當然有很多。

比如將少年綁住，關(guān)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讓他半步都不能離開。

那個地方必須是黑暗的，因為埃西里斯只適應(yīng)那樣陰暗的環(huán)境。在黑暗中，他做任何事都得心應(yīng)手，順理成章，也該包括應(yīng)對少年。

不讓少年見到光芒，讓他只能在他所在的黑暗里。

埃西里斯認為，自己的這個打算，已經(jīng)達到了殘酷的極限，他也壞到了極限！

雖然不至于為這點小事沾沾自喜。

這份惡意不會受任何理由影響，埃西里斯的決定一旦做下，就絕不會再改變了。

就是這么冷酷堅決。

——除非，某種柔軟至極的事物，奇跡般地出現(xiàn)，融化了他的心。

多么巧合。

當他一眼望穿重疊的陰影，看見少年單薄的身影時，那柔軟的事物真的出現(xiàn)了。

那是一滴眼淚。

它打濕了少年燦爛金色的眼瞳，承載著不知為何的悲傷，滴落在男人莫名彷徨的心間。

埃西里斯陷入了從未有過的無措。

最后印象里，那道活潑生動的背影，破滅了。

鮮血將他染紅，被長針刺穿的那些地方……尤其是胸膛！埃西里斯竟然一眼都不敢多看。

這是男人曾經(jīng)受過的刑罰，自己就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怎么，怎么都想不到，還會在自己“怨恨”的人這里重蹈。

比起提前計劃好的“殘酷報復(fù)”，這個報復(fù)似乎更像“報復(fù)”一點。

但埃西里斯一點也不高興。

比他發(fā)現(xiàn)少年不見的那時還要慌張，那刻意釋放出來的尖刺收回來一瞬，勉強冷靜，再放出時，遠遠沒有了初時的尖銳扎人。

天知道花費了多大的克制力，埃西里斯才讓自己不至于當場失控。

手指想為少年拭去眼淚，惶惶不安的心也是。

做著徹底混亂的斗爭。

最終，他還是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