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地說，就在月清塵身上。

作為凜安當(dāng)年散落的最后一片殘魂，或者更確切地說，是最后一片殘魂的其中一半，月清塵被凜安遺留下來的某種力量送去現(xiàn)代，試圖通過時空轉(zhuǎn)換，躲避來自這個世界的天道之力。而另外一半，則成了這個世界的望舒君，企圖暫時掩蓋，不讓昭崖發(fā)現(xiàn)其中奧秘。

一旦月清塵在異界完成正常的生老病死，便會自然而然跳出這個世界的天道束縛，永遠留在異界。這樣一來，昭崖的造神計劃，就只能以失敗而告終。

只有這樣，昭崖才會徹底放棄，作為離淵轉(zhuǎn)世的君長夜，才有可能活下去，并奪回屬于他的一切。

此后，月清塵雖因種種機緣又被召回此間，還替代了原本的那個望舒君，卻因為“系統(tǒng)”最初的制約與牽引，與君長夜羈絆漸深，乃至最后，到了無法靠強力打破的地步。

君長夜是離淵的最后一世，也是法力最接近離淵本身的一世。一旦君長夜死了，離淵當(dāng)年殘留的魔力就會徹徹底底散于世間，再不會與凜安相遇。

最好的與最壞的，都會在這一世交匯，獲得新生，亦或徹底毀滅。

所以萬年后的這一世，被昭崖稱作“永夜”。所以昭崖千方百計要殺了君長夜，要將月清塵帶回仙界，卻因被天道制約，無法下界，只能倒逼月清塵自己去找他。

他至少成功了一半。

因為到最后，月清塵還真的不得不這么做。

“師兄先前提過，要我去仙界尋一樣?xùn)|西來替代祭盤，鎮(zhèn)壓世間邪氣。”他問，“那樣?xùn)|西，是不是真正的浮生琴？”

“是。”葉知秋頷首。如今已經(jīng)到了火燒眉毛的份上，他完全沒有再隱瞞的必要：

“浮生琴是凜安神尊與生俱來的本命法器，擁有‘生殺予奪’的創(chuàng)世之權(quán)，可以借星辰之力，逆轉(zhuǎn)乾坤。當(dāng)年神女帶走的，只是浮生琴的一部分，真正的法器還在仙界，只能由凜安神尊親自啟用?？慈缃襁@架勢，仙界與人族勢必會有一戰(zhàn)，屆時，必將生靈涂炭。若能拿到那把琴，用它來修復(fù)戰(zhàn)后千瘡百孔的六界，最合適不過?！?/br>
“師兄的意思是，”月清塵遲疑著問，“要我去仙界后，想方設(shè)法，恢復(fù)神位嗎？”

“清塵，”葉知秋看著他，目光堅定，“這是我跟神女共同的期望。她獨自堅持著走完了這萬年的路，就是為了等這一天?！?/br>
從月清塵知道他是秋風(fēng)君開始，葉知秋對蘇羲和的稱呼，就已經(jīng)不是琴圣尊，而是改用了當(dāng)年稱呼鳳官兒時所用的“神女”。

可惜，等她的尊上憶起一切，那只耀眼驕傲的鳳凰，已經(jīng)不在了。

當(dāng)年那碗救活孱弱孩童的心頭血，多年師徒情誼，萬年苦尋之旅，權(quán)當(dāng)報了凜安對她多年來的養(yǎng)育回護之恩。

月清塵忽然覺得，壓在他肩上的擔(dān)子轉(zhuǎn)瞬間重逾千斤。君長夜之前說，顧惜沉自盡，這是悲劇，可這悲劇是由何釀成的？多少年來，那么多人，那么多條性命，又有多少是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觀念害死的？

不消說，這又是昭崖在這萬年時間里，強加在世人心中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這一切，月清塵可以不聽不看不想。可凜安不行，他不能放任宵小作亂世間，遑論這禍患，還是他親手埋下的。

“我明白了。”白衣圣君站起身來，俯身拜了一拜，“師兄，我去了。”

“去吧。”葉知秋坐在原地未動，坦然受了他這一禮，神情已然恢復(fù)慣常的安和，“我就在這，等著湛陵。我去以后，紅綾，阿琊，各峰峰主，還有這一山弟子，都會與昆梧共存亡?！?/br>
知道這是最后一眼，月清塵凝視他良久，才轉(zhuǎn)身下了凌絕頂。待回到絕塵峰，遣散了靈犀和一山梅子精后，他便孤身往北冥而去。那里的莽莽冰原，是以身祭冰柱的絕佳地點。

果然，從哪里開始，也該從哪里結(jié)束。

君長夜離開絕塵峰后，趁著湛陵率領(lǐng)的天兵未到，先往幽冥走了一遭，調(diào)出了魚符能調(diào)的全部鬼軍。隨后回了萬古如斯，告訴銀罌子，讓她集結(jié)魔族最強精銳，他要帶走，與鬼軍編成一軍。次一等的，則由她統(tǒng)領(lǐng)，全力攻打昆梧山，只許勝，不許敗。

至于魔族里那些老弱病殘，沒他親下的命令，不許出魔界一步。

臨走前，君長夜取下了滄玦的那副畫像，帶到風(fēng)息谷，蓋在了蘇羲和的棺木上。

在得知一切因果之后，他們?nèi)齻€之間，究竟誰欠誰的，誰又能說得清楚？

索性，也不需要說得那么清楚。

最后，在調(diào)動大軍之前，君長夜特意去了趟瀟湘，將仍留在凝碧宮照顧洛青鸞的風(fēng)滿樓叫了出來。

“讓你準(zhǔn)備的東西，你準(zhǔn)備好了嗎？”

“自然，”風(fēng)滿樓站在門外，壓低聲音，“長白羽氏的手藝，你盡管放心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你要做的事那么危險，跟你家里人說清楚了嗎？”

君長夜冷下臉來：“不用你管。”

“一看就是沒說?！憋L(fēng)滿樓抱拳胸前，險些翻個白眼，“你不怕他擔(dān)心嗎？”

一看他就是有了牽掛，知道什么叫心疼人了，這才能推己及人，感同身受。

“說了才要擔(dān)心。”君長夜別過臉去，“東西什么時候給我？”

“別忙，我的弓好了，你那把劍還差個名字沒刻?！憋L(fēng)滿樓問，“都想這么長時間了，你想好了嗎？”

君長夜低著頭：“叫……”

“什么？”

“長清?！?/br>
第288章怨憎會

月清塵走了以后,葉知秋便將各峰峰主召集起來，宣布了接下來的打算。這邊都快說完了，云琊才急匆匆趕回來,后面跟著季棣棠，灰頭土臉的，仿佛在泥里滾了一遭。

任憑哪個從斷崖上跳下去又被救上來，在生死邊緣走了一趟，都得是這副德行。

這時節(jié)，好像誰都不復(fù)往昔的奕奕光艷了。連季棣棠這位常在花間過的主兒都顧不上打扮自己,云琊這糙慣了的,就更別提了。

云琊一進門，先四下環(huán)顧幾圈，沒找著想要的人,便急火火往葉知秋身邊闖,也不管各路峰主的眼睛都盯他一人身上。

“師兄，月清塵呢？”云琊問得急不可耐,“我剛?cè)ソ^塵峰,就看見靈犀坐在那樹底下邊哭。月清塵呢？”

葉知秋沖他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