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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一口吞下肚去,果然如飲甘霖般清涼爽口,將酒氣消去大半。吃完,鳳官兒還想取酒,手卻不聽使喚,僵在原地動彈不得,隨即就聽身邊尊者吩咐道:“你來教教她?!?/br>有碧衣仙子應(yīng)聲款步上前,往鳳官兒手中輕輕塞了一根玉竿,竿頭懸著銀鉤,鉤子卻并不鋒利,更像作裝飾用的。那仙子手中同樣握了一根玉竿,抖腕持竿輕輕點(diǎn)水,銀鉤便沉入水中,迅速鉤住一只菩提酒樽的邊沿,隨即揚(yáng)竿一拋,酒樽便順著銀鉤與玉竿相連的絲線滑落下來,穩(wěn)穩(wěn)落入仙子掌中。整個過程如行云流水,不像取酒,倒像一支節(jié)奏明快的曼妙舞蹈。碧衣仙子屈了屈膝,將取來的酒樽雙手恭敬捧給凜安,見凜安未接,便轉(zhuǎn)而捧給鳳官兒,隨即退到一旁,又去幫其他仙家取酒。其實眾仙早就盯上了池中美酒,只是礙于凜安在,都不敢太過放肆享用,挨個上來向玉清君舉杯行禮后,便接連退到遠(yuǎn)處,陸續(xù)登上池中蓮舟去了。“呸,好苦。”鳳官兒只喝了一口,便扭頭吐到地上,隨即端起果子酒猛漱口,還不停哈氣道:“哈,尊上,這是酒還是藥?。俊?/br>“此為佛陀檀?!眲C安淡淡道,“既不是酒,也不是藥,而是苦。諸仙飛升,皆要?dú)v劫。所謂歷劫,除卻天劫外,人間百味也都需品嘗。其中大多數(shù)人最不愿吃的,便是苦。喝了它,往后便能少吃點(diǎn)苦,最適合你不過?!?/br>“喝幾杯酒就能少吃點(diǎn)苦,聽起來倒挺劃算?!兵P官兒皺起眉頭,“眼下親手遞給你苦頭吃,卻是為了你以后少吃苦,那今日尊上讓碧紗仙子教我如何用銀鉤取酒,也是一樣嗎?”“女兒家舉止文雅些,你不愿么?”鳳官兒不服氣:“她那是矯揉造作,我這明明是率真自然。同樣一件事,分明有更簡單的辦法,何必要大費(fèi)周章?”“我讓她教會你,并非逼你一定照做,而是希望你將來需要時,不必因自己不會而感到不痛快。”鳳官兒撅起嘴:“我才不會為這種事不痛快?!?/br>凜安凝望著池中濛濛煙雨,又道:“能用卻不用,是一回事;不會用,又是另一回事。你覺得哪種更舒服些?”鳳官兒終于反應(yīng)過來,原來尊上是又要跟自己打機(jī)鋒,合著打一開始,他就是在這等著堵自己呢。要她說,尊上哪哪都好,獨(dú)獨(dú)好為人師這點(diǎn),讓鳳官兒頭疼不已。她生來是疲懶性子,又被尊上寵得無法無天,若是尋常仙家做她師尊,她大可能賴就賴,能耍就耍。可若尊上親自cao刀,鳳官兒卻只能乖乖認(rèn)栽,無論是琴技,道法,仙術(shù),佛理,尊上教什么,她都得咬著牙努力學(xué)。原因也沒有別的,她希望能討他歡心,也希望他不為煩憂所擾,日日都開開心心的。算起來,鳳官兒也是玉清君在這萬萬年漫長仙途中,收過的唯一學(xué)生了。神尊一生叱咤風(fēng)云,早年時跟各族干仗如同家常便飯,大小戰(zhàn)役從無敗績,鳳官兒不希望尊上在教育她這方面,開了失敗的先河。“反正都要吃苦,我覺得,還是要問問那個被敬酒的人,更想吃哪種苦。”想明白后,她開始避重就輕,一張小臉原本皺成了包子,此刻卻再度露出笑顏,猶如乍綻的花:“不過,尊上自誕世起便順風(fēng)順?biāo)?,過往一定是將這佛陀檀當(dāng)水喝的吧?”“我從未飲過。”凜安卻緩緩搖頭,“因為他們都說,太苦了?!?/br>有清淺笑意轉(zhuǎn)瞬即逝,被鳳官兒極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知道自己這關(guān)算是暫時過了,當(dāng)即踮起腳,獻(xiàn)寶般將猴子杯捧到男子唇邊,賣乖道:“尊上,這果子酒很好喝,甜甜的,你要不要嘗嘗?”凜安低頭,見小鳳凰先前抿酒時留下的一圈水漬還在杯邊,她卻一點(diǎn)也不知避諱,竟將那圈唇印正對著自己,便抬指抵住酒盞,推開了。“你不會飲酒,該適可而止?!彼Z氣如先前笑意般清淺,未露分毫端倪,“否則若醉了,待會這‘龍鳳呈祥’,可就變成‘游龍戲醉鳳’了?!?/br>“不說我都快忘了,尊上,待會就該我出場了!”鳳官兒頓時摩拳擦掌,“不曉得帝君為何那么喜歡龍鳳呈祥。不過,往年都是龍族二公主來的,聽說今年他們太子要親自上,我還沒見過他。尊上見過嗎,有沒有我生得好看?”她沒見過龍族九公子,自然也不知道,先前在東海邊見到的黃衣男子就是九赭,凜安不打算點(diǎn)破,只淡淡道:“見了就知道了?!?/br>鳳官兒兀自嘰嘰喳喳:“那個‘千里快哉風(fēng)’呢?我這就去跟他說說,讓他待會把我托得漂漂亮亮的?!?/br>凜安知道,她說的是秋風(fēng)君,即便鳳凰生來便能傲舞九天,也需要借助長風(fēng)之力,才能圓滿完成一場華麗表演。正說著,鳳官兒已經(jīng)一眼瞧見了那個淡青色的影子,正在遠(yuǎn)處某艘小船上盤膝而坐,怡然自得地吹風(fēng)飲佳釀,便朝他飛奔過去。過程中,與一個急匆匆行路的白影擦肩而過時,鳳官兒嗅到對方身上有nongnong的海腥味,簡直像在缸里泡了幾百年的咸魚精。“好臭。”鳳官兒捂住鼻子,卻只瞧見那仙一晃而過的皎白側(cè)臉,迅速消失在畫舫雕梁的轉(zhuǎn)彎處。長得倒挺好看,就是看著臉生。許是什么從海里新飛升上來的小仙吧,還懵懵懂懂的,沒背熟這壽誕的規(guī)矩,沒沐浴熏香就上來了。鳳官兒搖搖頭,很快就將這小小插曲拋諸腦后,接著跑去找秋風(fēng)君。殊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對岸的凜安看在眼中,不止是她,此刻瑤池上下,萬艘舟船中發(fā)生的一切,全都被他盡收眼底。這是天賜神格,卻也因此,免不了勞心勞神的宿命。好在,凜安早已習(xí)慣了。順風(fēng)順?biāo)?/br>心里有個聲音忽然無情地嘲笑起來。它笑幼鳳的無知與幼稚,笑她在神尊庇佑下成長起來,一睜眼便是六界安寧的太平盛世。笑她沒看過那些紛飛的戰(zhàn)火與鮮血,沒聽過斷壁殘垣下的哀嚎與哭喊,沒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個在尸山血海間掙扎舔傷的漆黑夜晚。凜安面無表情地按住心口,那些嘲弄便紛紛罷了聲響。自萬年前休戰(zhàn)以來,他一直將骨子里的嗜血好戰(zhàn)緊鎖在佛陀般清靜的外表下,將自己緊鎖在太始殿中,看在旁人眼中,就像一座已然死去的寂滅火山。可凜安知道,那只是看上去死去了。都說佛魔一念間,自湯稷去了以后,這世間能創(chuàng)世也能滅世的神,便只剩了自己一個。若他也去了,世上便再無神明,屆時會乾坤顛倒,天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