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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兀自想得出神,忽聽得身后傳來飛揚(yáng)的馬蹄聲,回頭一看——卻見在那滿天星云之下,酈觴正急急地朝這邊趕過來,而那威風(fēng)凜凜的將軍握慣長刀的手上,此刻拎著一只食盒,晃晃悠悠之下,柔化了他冷硬的輪廓,添了幾分煙火人間的溫暖。此情此景,此情此景,竟然立刻便讓古越王聯(lián)想起這樣一句詞來: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就好像眼前這人,便是他在蒼茫人世間尋覓多年之前,早已刻骨銘心的模樣。第82章古戰(zhàn)場(七)就在那剎那之間,仿佛有些深埋在光陰洪流之下、不見天日多年的畫面,浮光掠影般在古越王腦海中一閃而過,直到酈觴下了馬,一步步向這邊逼近過來,古越王依舊沉耽于因方才一瞥引起的冥思之中,他想看清楚那些畫面,思緒卻像關(guān)了閘的洪流,兀自昏茫茫一片。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神靈,不希望那些畫面出現(xiàn)在人世間。“王上這樣看著臣,是臣臉上長了花嗎?”酈觴走到他身邊,當(dāng)即席地而坐,將食盒中還溫?zé)岬娘埐瞬⒅惹百I的東西,一起在地上擺了開來,過程中,看到古越王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在他眼前擺了擺手,挑眉笑道:“還是說,是王上終于感覺到,其實臣的模樣,生得也沒那么招人討厭?!?/br>有曖昧不明的味道在空氣里彌漫開來,古越王終于把注意力轉(zhuǎn)回到眼前人身上,他瞥了酈觴一眼,冷淡道:“孤會如何看待一個人,與他的模樣如何,并無干系。”酈觴毫不在意他這種態(tài)度,自顧自弄著手頭的活計,自嘲般道:“可笑臣竟一直希望,臣在王上的心里,到底能與旁人不同些?!?/br>不同么?“自然是不同的,”古越王略顯刻薄道,“上將軍豐功偉績無人能及,怎會與旁人一樣。”他平日里做事總留三分余地,今日不知怎么了,只要一看見酈觴便覺得心頭恍惚,只能用這樣毫不留情的方式來掩飾不寧的心緒。處在他們這樣的身份,除了兩廂厭棄之外,還能有什么其他可能么?聽了他這樣傷人的話,酈觴沒作聲,只拾起先前他囑咐那老板娘燙的兩壺酒,遞了一壺給古越王道:“新出的桂花釀,配著秋蟹吃該是最好,可惜你身子弱,不宜食蟹,且來嘗嘗這酒吧?!?/br>古越王蹙了蹙眉,偏過頭去不看那酒,一狠心道:“上將軍不必如此……”“如晦。”酈觴突然道,“你在逃避什么呢?”古越王猛地望向他,本就鮮少舒展的眉頭越蹙越緊,好像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難題。除了已逝的先王、王后,以及王姐恨姝之外,幾乎沒有人直呼過他的名字。特別是在他繼位之后,連恨姝都不怎么叫了。這名字寓意其實不大好,風(fēng)雨如晦,雞鳴不已,不論前景如何,總會有那么一段風(fēng)雨交加的暗無天日。已經(jīng)把以下犯上當(dāng)成一種習(xí)慣的酈觴毫不介意自己犯了忌諱,他強(qiáng)行按下想上前去把那人眉心撫平的念頭,索性端起自己那壺酒灌了一大口酒,望著滿天星光,開始閑扯道:“其實我常常想,若我沒有生在武將世家,父帥也沒有去得那么早,那現(xiàn)在的我會是什么樣子。”許是這纏綿夜色太過溫柔,古越王望著酈觴被月色鍍上一層銀邊的側(cè)臉,忽然放松下來,鬼使神差地接了句:“會是什么樣?”“或許仗劍江湖,當(dāng)個四海為家的游俠;或許游手好閑,當(dāng)個小富即安的良民,”酈觴愜意地瞇起眼睛,躺倒在濕漉漉的野草地上,“每天只要喝喝小酒,打打孩子,旁的什么都不用cao心,離權(quán)力傾軋遠(yuǎn)遠(yuǎn)的,不用惹人討厭,還能省了一身污名,多好。”說完,他還沖古越王招招手,笑瞇瞇地邀請道:“走了一天也該累了,不如一起躺下歇歇?我試過了,這草不扎人的。”古越王有點(diǎn)無奈地看了這沒正形的人一眼,思索片刻,淡淡道:“其實若能那樣,也真的很好。頓了頓,又補(bǔ)充道:“其實只要你想,現(xiàn)在依然能做到。居廟堂之高必有重負(fù),若上將軍向往江湖鄉(xiāng)野之趣,不如盡早抽身的好?!?/br>酈觴又自顧自灌了一口酒,沒接他這話茬,卻是話題一轉(zhuǎn),轉(zhuǎn)到了對方身上:“我說了這么多掏心掏肺的話,是否也能從王上那換幾句真心話?若王上不是生在王室,會想過怎樣的日子呢?”“說這些都沒有意義,”古越王淡淡道,“孤與旁人不同,自從生下來,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br>這條荊棘叢生的王者之路,他從不想走,卻從沒有別的選擇。“那換個問題吧,”酈觴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王上心里,可曾住過什么人么?不管是宮里那些選出來的妃子,亦或什么灞柳邊驚鴻一瞥的麗女,可有過想攜手共度一生的人么?”見古越王不回答,酈觴又指了指天邊亮眼的星子,興致勃勃道:“牛郎織女每年才能在鵲橋相會一次,這算得上艱難吧?可是不僅做到了,還成了人們爭相傳頌的傳奇,可見這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有心,便沒有做不成的事?!?/br>“傳說都是騙人的,”古越王沉默半晌,終是開口道:“即便是真的,又有多少人能撐得過那片刻相聚后,經(jīng)年累月的寂寞與苦楚呢?”不待酈觴有所回應(yīng),他又淡淡道:“其實跟著孤這樣的主君,著實是委屈你了。”說到這,古越王眸中瞬間劃過一道讓人心驚的凌厲:“但若上天肯再予孤十年,必然不會是如今這個光景?!?/br>那道凌厲仿若叩擊悲愴命運(yùn)之門的一道雪亮閃電,它驟然劃破長天,卻又轉(zhuǎn)瞬歸于靜寂,無聲訴說著那人胸中不得不屈從在無常天道之中的萬千溝壑。“哪里用得著求上天恩賞?”酈觴扔掉手中的酒壺,拍拍手站起身來,“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晦,你相信嗎?只要是你想要的,就都可以得到?!?/br>這話狂妄至極又放肆至極,分明是一點(diǎn)都不把天道放在眼中,古越王本想斥他一句大不敬,卻突又覺得意味深長。“轟隆隆——”天邊傳來震耳欲聾的雷鳴聲,像極了上蒼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發(fā)出的陣陣怒吼,雪亮電光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