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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他的步子堅定而緩慢,分開連天碧色。破空聲響,白羽箭扎入他靴尖咫尺之地。賀蘭明月拉開弓,下一箭已在弦上。他聽見自己強行冷靜的聲音,道破那人的身份:“林衛(wèi)隊長,再往前走半步,就叫你血濺當場。”林商抬起手臂給他看自己并未佩刀,他往旁邊側過身,一言不發(fā),讓出身后的馬車來。后方,鵝黃衣裙的女子走下車。一陣風過,草發(fā)出簌簌的聲音,她站在那兒,望著明月,半晌沒有開口。持弓的手緩慢放下,賀蘭明月睜大眼,竭力忽視鼻腔一點酸楚,聲音變了調:“阿芒……阿芒jiejie?”一聲“jiejie”出口暗示他們關系并未有所改變,阿芒徹底繃不住了,兩手捂住臉蹲在了膝蓋高的草叢里,她埋著頭,肩膀抖得厲害。賀蘭明月內心有所觸動,他畢竟和阿芒無冤無仇也沒料到會在這兒見到人。翻身下馬,他反手把長弓掛在了鞍邊,讓流星和飛霜都不要動,自己走過去。步子先開始猶豫著,然后越來越快,到最終點幾乎有了小跑的意思。“明月!”阿芒喊了聲,接著再無法忍了大哭出聲。賀蘭明月半跪在阿芒身邊,抬手按上她的肩,感覺溫熱的體溫和她控制不住的哭聲,這才后知后覺:阿芒是真的。在意識到這一點后,他腦中猛地鈍痛,抬起頭,不可思議看向那輛車——“高景沒死?”下一刻,車內響起了他曾無比熟悉的聲音:“沒死。”第53章多情誰似南山月(一)河谷中,一輛不合時宜的馬車立在草坡上相對平緩的地方。四野空曠而安靜,不時有遠處羊群跑動傳來,應和著牧民一兩句歌聲。草色連天涯,都是賀蘭明月再熟悉不過的場景,他卻如芒在背。那句話一出當即佐證了他的某種猜想,盡管突兀而離奇——他不是沒想過高景可能活了下來,畢竟死不見尸,他也只聽見高泓篡位的消息,但豫王此人賀蘭明月了解一些,心狠手辣的笑面虎。高景受制于人,活下來已屬不易,怎能再逃出洛陽?隔著一道單薄車簾,賀蘭明月垂頭盯向靴尖,始終不肯伸出手。阿芒見他模樣,立刻想解釋:“明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一路走來,他——”“別說了!”賀蘭明月低低地吼。她的訴苦將從前的記憶全部都硬塞過來,本是最不愿意觸碰的傷疤就這樣赤裸裸被掀開了。賀蘭明月摸向舊傷的位置,那兒撕裂的疼痛還歷歷在目提醒著他曾經(jīng)恨過。而車里的人自從那兩個字后沒再言語,明白他們之間多說無益。阿芒看一眼安靜的車簾,望向賀蘭:“三年過去……為當日之事,你還在怪他嗎?”她終究偏向高景,賀蘭明月緩了口氣道:“若是阿芒jiejie自己到了這兒,你于我是故人,我自當好好安頓。但……歸根結底……我從不認識高景,今后也不想同他有任何瓜葛?!?/br>“你……可他……”“告辭?!?/br>他說到此處,轉身走向自己的馬,疾馳兩步聽見背后馬車轉向動靜。勒住韁繩,他停在了原地。那種分裂感再次出現(xiàn),賀蘭明月掌心被粗糙的馬韁摩擦出一絲痛意,他仰起頭,熾烈陽光將草坡照成一條綠色的河流。“我只看一眼?!辟R蘭明月這么想著,扭過頭。車簾隨著行使的顛簸左右搖晃著,阿芒鵝黃色的衣裙露出一個邊角。他自嘲地笑了,暗道:你在這兒可憐巴巴地上演什么目送戲碼呢?他根本不在意,他怎么會對你有舊情?全都是利用而已。利用、欺騙、算計……高景早就承認了,賀蘭明月,你不要自欺欺人。身邊流星舔著爪子,賀蘭明月正要喊它出發(fā),那邊車簾忽然掀開來了。遠遠地,只有一只素白的手在陽光底下幾乎晃花了他的眼睛。逆光的緣故馬車內黑洞洞的不真切,賀蘭明月瞥見車簾掀開,又很快被風吹了一下立刻合攏,短得真就如同一個須臾,他終究誰也沒見到。流星不耐煩地從喉嚨里發(fā)出催促的聲音,賀蘭明月心頭那點說不清的希望徹底熄滅,他重新抽了一鞭子:“走吧?!?/br>上元節(jié)的喧鬧與燈影猶然在目,他有一次后悔過離開,結果卻是被高景親手推入死地。如今他好不容易掙脫開那些回憶,終于過上了自己喜歡的生活……向前走,別回頭了。別再回頭了。谷地循草坡而下,還是離開時的模樣。面對阿大的疑惑,賀蘭明月解釋說是兩個迷路的行人走錯了,便自己坐回原位。羊群從他面前不遠處跑過去,流星沒了追逐的興趣,或許看出他心情不好,安靜趴在賀蘭明月身邊,一顆碩大的狼頭就擱在他肚皮上。賀蘭明月被它壓得煩,手卻忍不住撓了撓流星的下巴,它立馬幸福地瞇起眼。“你這怎么像狗?!辟R蘭明月笑著罵了一句。笑到一半他又止住了,沒來由地想到當年的自己,也是對方什么臉色都不管地要去和他親近,這種丑態(tài)在對方眼里活該也只是一條狗。既然是狗,又何必在意感受?高興了賞點甜頭,有別的利益就一腳踢開。摸著流星厚實皮毛的手指緊了緊,半大灰狼齜牙咧嘴,差點一口咬在手上。賀蘭明月驟然清醒,低聲說:“對不起?!?/br>都是痛過的,誰又跟他說對不起呢?持續(xù)好長時間輕松心情就這樣被無端破壞,賀蘭明月眼底深沉,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身下碧草。他忍不住思考阿芒一行人,若之前還能說已經(jīng)無力回天,不能遇見,所以漠然對待,這時人都找上門……帶著林商走到這兒來,該不會對謝碧他們不利吧?高景是這樣的人嗎?未必做不出來。從白天想到了黃昏,眼看天都黑了,賀蘭明月仍是沒法干凈利落地忘掉。他認命地想:我只是回去看四叔有沒有麻煩,至于高景,管他作甚?草草收拾東西自牧場出發(fā),平時騎馬要走近一個時辰,這天他卻很快就看見銀州城大門。一路上沒有那輛馬車,賀蘭明月猜著高景是不是其實已經(jīng)走了,他腳步有點猶豫,居然難得覺出一絲“近鄉(xiāng)情怯”的味道。轉念一想,“我又在躲什么?”便再次堅定起來。已到了夜幕低垂的時候,街道無人游蕩,偶爾路過一隊民兵,各家各戶都點亮了燈。馬蹄聲尤其清脆,賀蘭明月一路直奔王府。他從后門進去,不想驚擾了已經(jīng)歇下的傭人。經(jīng)過謝碧的院子,賀蘭明月略一躊躇后敲了他的門。突然就回了城的賀蘭明月讓謝碧也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