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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洛斯永遠(yuǎn)貪婪,永遠(yuǎn)饑餓,沒有奧林匹斯神愿意涉足此地,盡管我也不愛冥府的氣味,但是福佑群島上空有時會飄過一陣水仙花香,我想那是珀耳塞福涅經(jīng)過時留下的氣味,每當(dāng)那時,我的心境不由自主便明媚了起來。況且阿瑞斯在我身邊。愛情啊,是那么容易麻痹感知,那么容易將人帶至至福至美的境界。此刻,我仍要歌頌它的神力,此刻,我卻也恐懼它的神力。我與阿瑞斯在冥府度過了一段短暫而痛苦的時光。短暫是因為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那么的短暫,我不愿閉上眼睛,盡管我已疲憊不堪,墨菲斯執(zhí)著地敲打我的腦門,可我強忍著睡意,我甚至連眼睛都不愿意眨一下,我就想看著他,伴著他,撫慰他,愛他,一刻不停,寸步不離。愛他時,我覺得我仿佛從未活過,我仿佛即將死去——好在神永生不死,我不用太過憂慮死亡會成為分離我們的原因之一。分離這個詞帶給我許多擔(dān)憂,但讓我痛苦的則是因為每一刻我都愛他更多,而我有時感到他并不愛我。他黑色的眼睛看著我時,試圖穿透我,但是我的身后還有什么呢?還會有什么呢?我的靈魂已經(jīng)給了他,我靈魂的背面難道還有別的我自己看不到,我不知道的存在嗎?他的大手撫摸我的臉頰時,試圖汲取什么,但是我還能再給他什么呢,我的身體是和他一樣的火熱的啊,我還能供給他什么呢?他低啞的聲音詢問我時——他問我,阿佛洛狄忒,為何你不彈奏你的七弦琴了?我問他,你愛聽七弦琴嗎,那我這就去學(xué)。我為他學(xué)習(xí)彈撥琴弦,他說,歌唱吧,我為他歌唱。我唱道:晚間的風(fēng)啊,悠悠地吹拂,我的愛人啊,我永遠(yuǎn)地愛你。他露出古怪的神色,他再沒要我彈琴。有時,我思念奧林匹斯山間能歌善舞的寧芙們,思念叮咚作響的清泉,思念鳥語花香的森林,那火紅的石榴花,那雪白的蘋果花,那神圣果園里多汁,清甜的圣果,那湛藍(lán),潔凈的天空,那芬芳醉人的晚風(fēng)。有時,我思念阿耳忒彌斯,冥府看不到月亮,終時不見太陽,永遠(yuǎn)是混沌混濁的,我和阿瑞斯在如霧般的天氣里穿行,我問他,你愛我嗎。我每時每刻都要問他。他說他愛我。他說話的聲音也像霧一般,捉摸不透。我的痛苦在他的告白中加倍??擅恳淮瓮纯嗪?,我的心卻貼得他更近,我對他的愛情也更加地牢固,我篤定地認(rèn)為沒有什么能將我們分開。有時,我也迷惑,我到底是在熱愛他還是在熱愛愛情帶來的痛苦,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有時,我會想起阿波羅的預(yù)言。我會從睡夢中驚醒,念叨著,牧羊人,牧羊人,阿瑞斯也會醒來,他問我為何傷心和憂愁,我把阿波羅的預(yù)言告訴了他。他說:“冥府哪來的牧羊人呢?這里就只有我們兩個?!?/br>阿瑞斯啊,島嶼上確實沒有牧羊人,可也不止我們兩個啊,那里有我和你,也有我和無時無刻不在加劇的痛苦,還有我和你輕描淡寫的“我愛你”啊。我沒有說出來。痛苦由我自己來承擔(dān)就夠了。至于他,就讓他和我享受這不被神涉足,不被人打擾,連時間都遺棄了的地方盡情相愛吧!沒多久,我生下了一個男孩兒,這孩子生來一雙動人的黑眼睛,一頭濃密的黑卷發(fā)。他和阿瑞斯十分相像,但他對這孩子卻充滿了敵意,他不愿見他,甚至在提起他時,眼里充滿了怒火。我曾聽到他遙遙向他的母親尋求安慰和寬恕。他說,母親,原諒我,原諒我。他說,我愛她,我愛她。孩子一天天長大,孩子太孤獨了,這島嶼上什么都沒有,我和阿瑞斯能忍受漫長的孤獨,但對這個孩子來說未免太過殘忍,有一天,我?guī)е@孩子偷偷前往德爾斐,找到了阿耳忒彌斯。我想將孩子托付給她照顧。阿耳忒彌斯看到那孩子,趕忙摟緊了他,孩子安睡著,從我的懷抱到阿耳忒彌斯的懷抱,一聲都沒哭,眼皮都沒動一下。我們兩個笑起來,阿耳忒彌斯像我承諾:“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彼龑櫮绲赝呛⒆樱拔視趟浼?,成為全奧林匹斯山的第一神箭手!連阿波羅都不是你的對手!”說完這句,她的目光又哀傷了,她看著我說,“阿佛洛狄忒,你終究是他的母親,難道你們就要這么永遠(yuǎn)地分離嗎?”我說:“告訴他……告訴他,他的母親愛他,但他的母親也愛他的父親,他們在冥府的島嶼上等待他,等到哪一天,他愿意被寂寞與孤獨,還有他母親對他的無限的愛包圍時,他便可來找我們?!蔽胰滩蛔「┥砣ノ悄呛⒆拥男∈郑⒍瘡浰箚栁遥骸八忻謫??”我說:“厄洛斯?!?/br>那是阿瑞斯為他起的名字,盡管他討厭他,但他還是在他出生后吻了他。我吻那孩子的面龐。這時候,阿耳忒彌斯的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阿耳忒彌斯趕緊將我和孩子藏進(jìn)了柜子里,她說:“是福玻斯?!?/br>我抱住孩子,躲在那衣柜里,透過沒有關(guān)嚴(yán)實的縫隙,我看到阿波羅走了進(jìn)來。我?guī)缀跽J(rèn)不出這光明神了,他披著白色的長袍,金色的頭發(fā)挽在腦后,可他那一頭金發(fā)再不像閃著鱗光的海面,只如同一匹平平無奇的淡色織布。我驚訝地捂住了嘴。阿波羅說話了,他說道:“我好像聽到你在和誰說話。”他的聲音是多么憂郁??!唯有他的樣貌還是美麗青年的樣子,他的眉頭緊鎖,神情苦悶,顯得像某個流落于苦難中的王子。阿耳忒彌斯說:“你聽錯了,是我正在制作銀箭。”阿耳忒彌斯擺弄桌上的一把銀弓,發(fā)出習(xí)習(xí)娑娑的響聲。阿波羅抬起頭,看了一圈,他的目光迅速地掠過我藏身的地方,我往后隱了隱,躲在黑暗中屏住了呼吸。我聽到阿波羅說:“是嗎?但是為何這里有……”他頓住,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聲音顫抖,說道:“不,我再感受不到任何一絲異樣的氣息了?!?/br>他說:“阿耳忒彌斯,我還是無法安睡……”阿耳忒彌斯輕聲嘆息,問道:“福玻斯,到底是什么事情讓你如此困擾,你還是不能告訴我嗎?”阿波羅說:“我不能像你說謊,我不能像任何人說謊,但是我可以不說,讓我沉默吧。”他又說:“是我去向赫菲斯托斯告的秘,我變成了獨眼巨人的樣子,我去告訴他,你的妻子正和戰(zhàn)神在睡覺呢?!?/br>我走出了那柜子,忍不住問他:“阿波羅,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是光明磊落的神子!你為何要去做告密挑撥這樣齷齪的事情!”阿波羅看到我,一點也不吃驚,反而相當(dāng)坦然,他說道:“我不知道,這不是我的一部分,我不是告密的神,我生來……”他停了停,燭火在他眼里跳躍,他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