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你們真管的了么？”

虛云皺眉，卻半點也沒有猶疑，堅定道：“要不要做，和能不能做是兩回事。無為觀查不了又如何？天珩山周邊數個城鎮(zhèn)，只尚城一城便有幾百戶人家，百姓安危在前，我等除魔衛(wèi)道，縱使以身殉道又有何妨？！”

虛云住持說的慷慨激昂，莫無一時也不好打斷，敢情無為觀都是一個牛脾氣，那神色同清竹要去查小虎死因的時候如出一轍。莫無擺擺手，看起來有點無奈：“行行行，說不過你，道長自便?！?/br>
虛云住持轉身去同虛風交代法事的事情，仙君靜靜立在一邊，遠遠看著孫修武蓋著白布的尸首。

莫無走過去，摸摸下巴，“表兄怎么看？”

仙君淡淡道：“我倒是更好奇他半夜跑去天珩上做什么?！?/br>
“你就沒懷疑是孫修文干的？”

仙君輕輕一笑，“孫修文？怎么，為奪家產，指揮一只魔物去殺他弟弟？”仙君輕輕搖頭，“魔界之物若是能這么容易受人控制，仙界也不必時時提防小心了?！?/br>
“但這事總歸和他脫不了關系?！?/br>
“嗯?！毕删溃骸斑€有孫家那位老太爺也得查?！?/br>
“那位老太爺的事我倒是聽說過一些，的確古怪?！蹦獰o挑挑眉，道：“夜里過來探探?！?/br>
仙君沒說話，疑惑的看他一眼，過了片刻才道：“你要查這件事？”

“不然呢？”莫無抬眼看他，“我若是不摻和，你用什么理由來查？一個愛看熱鬧的凡人，還是某個天師的表兄？”

仙君疑惑的看著他。

“行了，當初好歹也收了一百二十兩銀子，”莫無無所謂道：“就當是后續(xù)服務，攢攢福德也不錯。不過你若是要執(zhí)意謝我——”

仙君移開目光，“想多了?！?/br>
莫無一樂，“嗯，反正我現在也沒想出來想要什么，先留著吧。”

仙君許是沒見過這么強買強賣的，輕嘆了口氣，好似有點無奈。莫無抻了個懶腰，轉身往外走去，到了門口又回過頭，朝著站在原地沒動的仙君道：“……不回去補覺？”

仙君遲疑一下，轉身朝外走去：“走吧?！?/br>
莫無笑笑，跟在仙君身后一同走了。

兩人回到秦宅的時候還未到午時，白澤和秦姑娘一鳥一鬼癱在院子里那兩把破藤椅上曬太陽，畫面看起來十分和諧。

白澤見仙君回來，翅膀一扇就飛了過來，秦姑娘看那鳥走了，頗覺無聊，便也施施然的起身，掛著三尺長的舌頭往屋檐之下飄。

“秦姑娘……”

秦姑娘在半空中轉身，疑惑的看過來，只見那為公子身長玉立的站在院子里，仿佛從水墨畫里走出的仙人。那人眉眼柔和，溫聲道：“以你的修為雖然可在烈日下自由活動，但畢竟是厲鬼，太陽曬多了于你并無益處。”

仙君說這話時怕傷到秦姑娘自尊心，聲音特意放柔了一些，以至于秦姑娘壓根都沒聽他說什么，直愣愣看了他一會，被長發(fā)半遮半掩的雙頰紅了紅，而后嬌羞的一扭身，嗖的一下鉆回了屋檐下面。

仙君：“……”

仙君無奈的搖搖頭，一轉身看見莫無拎著塊豆腐從廚房走出來。莫無道：“你當她不知道？曬曬太陽減點修為，再練回來，再減點，再練回來……要不然你以為她這么多年怎么打發(fā)時間的？”

莫無把手里豆腐舉舉，“白菜豆腐湯，小蔥拌豆腐，選一個?！?/br>
仙君半點也沒猶豫，“湯?！?/br>
莫無挑挑眉，轉身進了廚房。片刻之后，端了兩菜一湯出來，湯是白菜豆腐湯，菜是辣子雞和炒油麥菜，香氣撲鼻，引得人口水直流。

兩人安安靜靜的吃了一頓飯，全程下來，莫無觀察一下，仙君居然真的只吃了那一道湯，兩道菜一筷子也沒動。

“都說仙人清心寡欲，我這回算是見識了?！蹦獰o咬著外酥里嫩的辣子雞，瞄著仙君，神色略帶憐憫，“連吃的都只吃沒什么味的，這日子得過得多沒滋味?！?/br>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毕删溃骸肮训兄木称胶?，肥甘厚膩生愚昧，你當了這么多年天師，怎么連這個道理也不知道?！?/br>
“知道又怎樣?！蹦獰o往嘴里又遞了個雞塊，道：“可我就是愛著凡塵的煙火氣，濃烈刺激，肆無忌憚。這才不枉在這凡間走一遭?！?/br>
仙君手中竹筷忽的一頓。

“誒？怎么不吃了？”莫無一頓，好不要臉道：“是不是被我的人生哲學打動了？來來來，莫家學說第一步，從一塊辣子雞開始?！?/br>
莫無說著就將那盤雞塊往仙君那邊推了推，仙君沒動，微微有些出神。

——當年那人三天兩頭的溜門往凡間跑，放著仙界的清凈不要，應當就是為了凡間的煙火氣罷？

可這煙火氣說過來倒過去，蔥姜蒜往熱油鍋里一倒便是了，仙界又不是不能做，又何必非要跑凡間去？

仙君一時又有些想不明白，搖了搖頭，繼續(xù)喝著自己的湯，“沒什么?！?/br>
莫無見他不為所動，頗為遺憾的收回手，而后從盤子里又夾了一塊扔嘴里，嘟囔道：“多好吃啊，真是暴殄天物?！?/br>
仙君一頓，神色復雜的看了那紅彤彤、沾著白芝麻的辣子雞一眼，皺著眉頭，十分猶豫的夾了一筷子。

莫無盯著他看。就見仙君十分猶疑的將那雞塊放到嘴里，嚼了幾下，而后雪白的脖頸中間喉結一動，將雞塊咽了下去。

“怎么和吃毒似的？”莫無輕笑，道：“味道如何？”

親手做出的菜被人品嘗，做菜之人大抵都是期望能聽到“好吃”“很香”這種評價的，莫無倒是也沒對仙君有過多期待，“還行”這種評價已經滿意了。

卻沒想到仙君“嗯”了一聲，道：“倒是也能吃?！?/br>
莫無點點頭，欽佩道：“……你還真是時時給人驚喜。”

說到底，仙君貴為仙界丞相，凡間的體驗卻嚴重缺失。

他有記憶的那幾輩子，都是打小生活在道觀，直到飛升，日常生活中吃的始終都是齋飯。道家忌葷腥，這葷腥與佛家不同，雖然可以吃rou，但忌了一切刺激性的味道，他這么多年吃下來早已習慣，此時突然吃些味道重的食物，其實并不能吃出來好吃來，只是覺得味道奇怪。

莫無把他這句“倒是也能吃”在腦子里過了兩個來回，再配上他那一臉認真鉆研的神色，到底也沒生的起來氣，把辣子雞往自己這邊拉了拉，敷衍道：“謝謝夸獎啊?！?/br>
“嗯?！毕删槻患t心不跳的應了一聲，又怡然自得的吃起那清湯寡水的白菜豆腐湯來。

城南。

清竹這幾日把平時經常見的幾個乞兒留宿的地方走了個遍，卻一個乞兒都沒見到，一路上越走越慌，生怕其他孩子也同小虎一樣發(fā)生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