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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厄境3塔下的場景與一層別無二致,一樣是曲曲折折的通道和石室,偶爾會聽到嘀嘀嗒嗒的水聲,轉(zhuǎn)過一個拐角又立刻不見了,寂靜得如同剛才的聲音是錯覺。妖魔的數(shù)量陡然增多了起來,謝逢殊與絳塵行走于通道間,時常會見到它們游蕩于塔間的身影。或許是塔中邪氣太盛,謝逢殊越走越覺得有如大石壓頂,沉甸甸的透不過氣來,他仰頭想舒一口氣,一抬眼,正和頂上一個妖魔面對面。對方無鼻無耳,一張臉上滿滿的全是赤紅色的眼睛,只有下頜處長了一張成人巴掌寬的嘴,里面的尖牙密密麻麻。它四足掛在通道頂上,只垂著頭,牢牢盯著謝逢殊。謝逢殊差點(diǎn)直接抽刀。絳塵卻先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不要妄動?!?/br>謝逢殊便僵著身子,看著頭上的東西慢慢爬過,塔下通道很低,到頭頂時對方幾乎要貼近謝逢殊的臉。謝逢殊并不十分害怕,他只是忽然覺得這邪祟熟悉得很,好像在哪看過似的。他一時沒回過神,連低頭都忘了,眼睜睜見對方越來越近。下一刻,絳塵忽然伸出手貼于謝逢殊后頸,輕輕往下一帶。他動作并不算用力,卻帶了一點(diǎn)不容辯駁的意味,謝逢殊被迫低下頭,靠在了絳塵肩上。“普通的邪祟五感并不靈敏,只靠氣息辨別來人,召陰鈴帶了魔氣,使佩戴者不易被察覺?!?/br>絳塵說話時胸膛微微震動,謝逢殊額頭抵在對方左肩,才明白對方是以為自己被嚇到了。他心若擂鼓,有些好笑,又有些高興,干巴巴地答了個:“哦?!?/br>那東西慢慢爬遠(yuǎn)了,絳塵放開手:“走了?!?/br>謝逢殊卻沒起來,還變本加厲地?fù)ё×私{塵的腰,整個人都掛在了絳塵身上,口中還裝模作樣念念有詞:“嚇?biāo)牢伊藝標(biāo)牢伊?,等它再走遠(yuǎn)一點(diǎn)?!?/br>絳塵:“……”其實(shí)若是謝逢殊抬頭,便可以看見絳塵雖皺著眉,眼中卻帶了一點(diǎn)柔和的笑意,可惜他窩在絳塵懷中,只聽見對方加重聲音喊了一聲:“謝逢殊?!?/br>謝逢殊見好就收,淡然地直起身,討好般對著絳塵揚(yáng)唇一笑:“接下來咱們?nèi)ツ?,見那個宗主?”絳塵點(diǎn)點(diǎn)頭:“鎮(zhèn)魔塔地上明塔九重,鎮(zhèn)壓妖邪,地下九重,羈押眾魔。封寂在第八重?!?/br>“第八重?”謝逢殊愣了愣,“妖魔宗的宗主被關(guān)押在第八重,那第九重是誰?”“現(xiàn)在是空的。”絳塵答,“第九重往下便是無間煉獄,無人可居?!?/br>謝逢殊看著絳塵,半晌之后默不作聲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其實(shí)想問問絳塵怎么會對渡厄境如此熟悉,但躊躕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問出口。他也不知自己在怕什么,但進(jìn)塔之后,他一直心神不寧,有股難以言喻的焦躁。兩人接連下了第三重與第四重,越往下妖魔的數(shù)量便越多,魔氣也越發(fā)濃重,謝逢殊聞了聞衣袖,魔氣沾了一身,好像是從自己身上散發(fā)出來的似的。他聳聳肩,隨口與絳塵玩笑:“滿身魔氣,不像個仙君,像個妖怪?!?/br>絳塵沒有笑,彼時他們已在第五重塔,將入六重,在入口之處,絳塵忽然停住了腳。地下的暗塔不見天日,只隔一段距離便在墻壁上掛了一盞燈,燈光昏暗無比,勉強(qiáng)照亮道路。絳塵抬頭看了一眼燈,忽而道:“等一等?!?/br>“怎么了?”絳塵沒有說話,只猛地拽住了謝逢殊,回頭走了幾步,隨手推開了最近的一間石室。關(guān)門的一瞬間,廊上的所有燈齊刷刷地熄滅了。他還沒來得及問些什么,外面驟然響起凄厲的嚎哭。哭聲并非單單一種音調(diào),無數(shù)邪祟東西在一同哀嚎,似乎忍受著極大的痛苦,聲音刺耳尖厲,響徹整座鎮(zhèn)魔塔。渡厄境入口消失之際,鎮(zhèn)魔塔萬鬼同哭。謝逢殊皺著眉,那哭聲透過石室直擊謝逢殊的耳膜,他甚至覺得那哭聲就在他耳邊似的,他能清楚地聽到其中夾雜著的咒罵之聲。謝逢殊也不敢調(diào)息清心,害怕驚動修為高的魔修,只能皺著眉頭隱忍。黑暗之中,絳塵出聲問:“你沒事吧?”哭聲如同長針,刺得人心煩意亂,但也不至于無法忍受。若是和旁人在一起他或許還會要面子不吭聲,但在絳塵面前,謝逢殊好像就真的堅(jiān)持不住了似的低聲答:“頭疼?!?/br>絳塵靜了靜,隨即靠近了些。“靜心凝神?!?/br>他聲線溫和,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謝逢殊聽得舒服,得寸進(jìn)尺道:“你再靠近一點(diǎn),讓我聞一聞你?!?/br>絳塵身上有股檀香的味道,聞了似乎能安神,見絳塵不動,謝逢殊自己往前半步,湊到絳塵頸間,去嗅那股味道。外面可怖的哭喊仿佛又離他們遠(yuǎn)去了,狹窄的石室之內(nèi)只有他們兩個人。謝逢殊越湊越近,鼻尖蹭到了絳塵如玉的脖頸。當(dāng)初他趁醉裝瘋,在這里狠狠咬了一口,現(xiàn)在那痕跡早已經(jīng)淡去,謝逢殊忽然又覺得不滿足了,居然想再咬對方一次。或是在脖頸,或是在唇邊,留上一個印記,讓人一看就明白,眼前這個和尚是我的。謝逢殊的想法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絳塵突然開口道:“謝逢殊?!?/br>謝逢殊本就滿腹鬼胎,被駭了一跳,下意識后退一點(diǎn)問:“怎么了?”絳塵看著他,隔了一會兒才道:“仙山百年,彈指一瞬。等你回了無明,時間一長,就不記得現(xiàn)在的種種了?!?/br>他言下之意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謝逢殊靜靜看著眼前的人,開口時語氣淡然:“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記得呢?”見絳塵沒有說話,謝逢殊繼續(xù)道:“我也覺得奇怪,雖說這一路你我風(fēng)雪同肩,但與仙山上幾百年的時間相比確實(shí)微不足道,我怎么就對你情有獨(dú)鐘了呢?”謝逢殊笑了笑:“大抵是我前塵見過你一眼,念念不忘,此生總算是如愿以償?!?/br>石室不見天日,謝逢殊看不清絳塵的表情,只能窺見一點(diǎn)對方沉寂如海的雙眸。他嘆了口氣,問:“非要我說明白,我對你心有綺念,想日日與你待在一塊兒,夜夜與你睡在一處,干些佛祖聽了會生氣的混賬事嗎?”絳塵一時啞口無言,謝逢殊不退不避,伸手于黑暗中去拉絳塵的袖子,又將那塊衣袖攥在手里。“仙途渺渺,我們相處的這些時日確實(shí)微末如塵。但天地廣闊,容得下蒼生,還容不下兩個人的百年嗎?”他終于真真切切地把自己的心意說給了眼前人聽,一字一頓,半點(diǎn)不含糊,謝逢殊問:“當(dāng)時法會燃燈,我問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zé)o明。今日我再問一遍——你要同我一起回家嗎?”鎮(zhèn)魔塔之下,妖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