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行走的也不算太多。能拜在太子門下，全賴了鄭獻和太子的關(guān)系。

這會兒太子要見他，還急著要見，有些稀罕了。

進了端本宮，正殿還亮著等，撩開厚簾子，東暖閣那邊屋子里正燒了地籠暖和的很。

“掌印，殿下在里面讀書，您請稍等?！蹦堑钋疤O(jiān)輕言細語道，“容小的進去通報?！?/br>
何安一點頭，那太監(jiān)就輕手輕腳的近了東暖閣。

然而這一去就跟石沉大海一樣，一直沒有了動靜。

這情景，熟悉的很。

他還沒當(dāng)上提督的時候，走到哪里但凡是位主子都敢這么晾著他。

太監(jiān)就該是這個樣子，走到哪里都靜悄悄的，若主子沒發(fā)話就在陰影里安安靜靜的站著，若主子有了令便要立刻動起來。

是再過分的事兒，也得完成了，不然受罰都是家常便飯。

以前在坤寧宮守夜，怕站著睡著了皇后娘娘起夜自己聽不見要挨罰，給自己鞋子里塞松果，一瞇瞪腳底用力就能痛醒。

后來松果也不管用了，往腳底塞板栗殼子，那玩意兒扎的實在，稍有不慎就腳后跟流血。

何安站在正殿內(nèi)，垂著眼簾，雙手掖在袖子里，微微躬身站著，一動不動。

天色漸漸壓實了的暗了下來。

外面的風(fēng)雪更甚。

大殿的燭火昏暗。

他腰之前受了傷，昨夜今日一個急來回，又跟殿下做了那檔子事兒，本就疲憊至極。這會兒在端本宮里站著，只覺得腰又痛的難耐。

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有殿內(nèi)的小太監(jiān)們上來，滅了大部分的蠟燭。這時候才聽見東暖閣里有響動。

那剛剛進去的殿前太監(jiān)悄無聲息的出來行禮道：“掌印，殿下書讀完了，招呼您進去?！?/br>
何安緩緩直了身子，瞥了那殿前太監(jiān)一眼：“你叫什么？”

“小的馮宰?！?/br>
何安笑道：“好名字。”

殿前太監(jiān)聽了還有幾分驕傲，嘴里說著不敢，又故意道：“這字是殿下賞的。”

“那馮爺可真得太子殿下賞識了。”

“您過獎了。掌印里面請?！瘪T宰道。

何安再不同他搭話，心里已經(jīng)暗暗記了他一筆，回頭就要他好看。

進了東暖閣，溫度比外面大殿好不少，何安覺得背上腰上的痛稍微好了那么一些，然而也不敢妄自尊大。

這東宮太子給他個下馬威，不就是要打壓他的氣焰嗎？

那就伏低做小讓他如意。

何安進了暖閣，腳下步子不曾停留，撩起衣袍在門邊叩了一個頭，道：“奴婢何安?！?/br>
待太子輕輕嗯了一聲，他才又站起來躬身走到太子那榻旁，復(fù)又跪下給太子行禮：“殿下，奴婢請罪來了?！?/br>
東宮拿著那裝模作樣的翻了一頁，淡淡道：“哦？何廠公何罪之有啊？”

何安垂著頭瞧著地上，道：“殿下今兒有諭讓奴婢來端本宮，奴婢在京城外忙著巡查皇莊沒趕得回來。實在是罪該萬死?！?/br>
太子一笑，放下了書道：“這算什么罪。何廠公因公務(wù)不曾來東宮，難不成孤還要因為你兢兢業(yè)業(yè)而罰你不成？”

……那是為什么？

何安琢磨了一下，知道東宮這個意思就是讓自己開口去問……

他叩首道：“奴婢愚鈍，還請主子示下?！?/br>
“哎，這可不敢當(dāng)?！碧犹撘馔泼摿艘幌?，“孤可擔(dān)當(dāng)不起’主子‘二字。這天地下除了父皇，怕是也沒什么人能做廠公您的主子了?！?/br>
“皇上是奴婢的主子爺。您是當(dāng)今太子，是皇上的嫡子龍裔，自然也是奴婢的主子。”何安說起阿諛奉承的話來也是從不臉紅，末了還道，“您若不讓奴婢喚您聲主子，那奴婢豈非沒了主心骨兒了。”

太子再不推卻，過了一會兒問他：“你可知道天算子？”

何安眉頭微微動了動。

原來……是為了這個事兒？

第六十章詔獄

太子嘆了口氣道：“地上涼，廠公起來吧?！?/br>
“是?！?/br>
何安起身的時候腰痛，勉強才撐著膝蓋爬起來。

“廠公身體不適？”

“嗯。”何安道，“謝主子關(guān)心。奴婢上次……出公差。就是七殿下那次……傷了腰?！?/br>
他話沒說破。

太子自然是知道內(nèi)情，含糊了一聲道：“鄭獻上次做的太過分。”

何安笑了笑：“這也不能全怪師兄，畢竟是有些心懷不軌之人從中蠱惑?！?/br>
“你這么識大體那是再好不過?！碧狱c頭，竟然是想將鄭獻這事掀過不提，打定主意含糊過去了。何安表面上沒什么，內(nèi)心滔天倒海的恨了起來。

他被抓了傷了倒還不算什么，盈香無辜受難，算做那般？

因為是個官妓，所以算不得人，死了也就死了？

“馮宰，看座?！碧拥馈?/br>
等馮宰送了椅子過來，何安謝了恩，將將坐在椅子邊沿上，恭敬道：“殿下剛說到天算子，可是那個傾星閣閣主，號稱’通天窺地，占往察來，言無不驗，鬼神不測‘的天算子？”

“嗯，正是此人。”太子道，“老五剛回來那陣子，送了母后一個消暑方子，因藥材奇絕又來自傾星閣，母后便上呈給了皇帝。”

“這奴婢也是知曉的，那日奴婢正好入宮給娘娘請安，聽了一耳朵?！焙伟驳?。

“這方子吃到夏末，皇上的身體都算不錯，太醫(yī)院那邊也說是對了癥了，整個夏日連咳嗽都沒幾聲?？墒沁@入秋入冬了，皇上的身體又差了起來，煉的丹藥也沒什么作用。太醫(yī)院的藥劑喝了更是石沉大海?！碧狱c了點頭繼續(xù)說，“仁親王還沒死前一夜，老五來找過孤，說是天算子來去無常的，他也不知道在何處。不過天算子留了一張推演圖，說是藏著他的方向位置，秦王也給孤送過來了。就是如何推演，他也不知道。”

馮宰從旁邊端過來一個金色托盤，只見上面放著一只龜殼，龜殼上密布陰陽紋路，何安站起來從懷里掏出只白布帕子，恭恭敬敬的端起來端詳了一陣子，放回去道：“回太子的話，這推演圖奴婢也是看不明白了，隱約覺得是周易之?dāng)?shù)。”

“廠公可有什么辦法破解？”

何安道：“奴婢有個徒弟，很是擅長數(shù)理，若是殿下不嫌棄，讓奴婢帶回去試一試?！?/br>
“若是這樣，最好不過?！碧拥?。

馮宰收拾了只匣子裝了推演圖給何安。

何安便捧著匣子退了出來，剛退出正殿，端本宮門外就傳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

若擱在平時，宮門都是落了鎖的。這時候來敲東宮大門的已是無禮至極。

何安不動神色，站在廊下，就聽見外面有人喊：“快把門打開！不長眼睛的東西，鄭秉筆過來了！”

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