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便也不再跟進去擠，而是腳步一轉，奔著門口燒黃紙的兩位姑娘去了。

平劍營的將士可帶刀劍入宮，比平日里守宮的侍衛(wèi)們要英氣得多。那兩個姑娘年紀尚小，約莫也沒見過什么外男，一見許暮洲過來，嚇得往后縮了縮。

“平劍營查案?！痹S暮洲半跪在她們面前，摘下腰上的腰牌舉到兩個姑娘面前，問道：“屋里停著的這位是誰？”

穿著外族服飾的少女怯怯地看著他，沒聽懂他在說什么。

倒是另一個姑娘一邊往盆里添了張黃紙，一邊低聲說：“是我們淑妃娘娘?！?/br>
許暮洲一愣，然后轉過頭看了看屋里的情景。

——我甄嬛傳看得少，你不要驢我，許暮洲想。

哪怕他搞不懂那些什么奇了八怪的封號等級，也知道淑妃這種名號不是什么小魚小蝦。偏殿里的靈堂規(guī)格別說排面了，說句寒酸都不為過，怎么會是妃子的。

許暮洲又看了一眼那個一言不發(fā)的異族姑娘，反問道：“淑妃娘娘？”

許暮洲對這個宮里的事情了解得太少了，為了避免疏漏，他不敢直接詢問，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引導對方，看看能不能獲取更多的消息。

“是……是的?！睂m裝少女唯唯諾諾地說。

宮里的下人跟旁的普通人不一樣，他們習慣了聽吩咐行事，在這種生殺予奪都被別人掌控的環(huán)境里，大概能少說一點就少說一點，很難套出什么話來。

許暮洲想明白了這個，頓時有些遺憾。

他問話的功夫，嚴岑已經(jīng)從偏殿內(nèi)邁步出來了。他瞥了一眼少女兩人，不著痕跡地沖著許暮洲使了個眼色，先一步往外走去了。

許暮洲會意地跟著他的腳步往外走，直到出了正殿門，嚴岑才開口。

“是個外族女人，看衣飾和口音像是北方草原那邊的人。”嚴岑頓了頓，才說：“約莫是兩國和親過來的?！?/br>
“和親過來的？”許暮洲驚了：“那不送去下葬，放在這么個偏殿中，這也寒酸了。”

“一是現(xiàn)在氣溫尚低，二是她這種和親過來的女人，母族跟皇室關系尷尬，死后的體面也沒人看重，于是就會先這么停著，等到方便的時候再下葬?！眹泪f：“而且我看這個規(guī)格，衛(wèi)文軒似乎也沒打算給她大cao大辦……”

“你這個似乎真是太保守了?！痹S暮洲誠懇說。

嚴岑：“……”

“我本來在想，宋雪瑤死得蹊蹺，這還莫名其妙冒出來一個不受待見的淑妃娘娘，其中會不會有什么關聯(lián)?！痹S暮洲說：“但是現(xiàn)在看起來應該不是?！?/br>
嚴岑側頭看他：“嗯？”

“這個世界再怎么不在我的知識范圍之內(nèi)，也是在時間線上的，大差不差到哪里去。”許暮洲說：“我國上下五千年，除了近現(xiàn)代出了點岔子之外，一直是泱泱大國，周遭小國不說俯首稱臣，大多也是從屬國。如果真的是這位從草原來的‘淑妃娘娘’殺了宋雪瑤，那衛(wèi)文軒應該不會忍氣吞聲到只在喪儀上克扣殺人兇手?！?/br>
“唔?！痹S暮洲沉吟片刻，思索了一會兒，才繼續(xù)說：“你先前說，衛(wèi)文軒跟宋雪瑤的關系不像想象的那么好。那也就是說，他的癡情起碼有一半是裝出來的……你說，就只這么一半就足夠讓他作出‘從此再不立后’的犧牲來，是不是說明宋雪瑤的娘家要比之后可能出現(xiàn)的新母家扶持更加重要?！?/br>
嚴岑一向喜歡許暮洲正經(jīng)做任務時理智又冷靜的模樣，他見四下無人，也不再守著等級尊卑的界限，略微放慢腳步，跟許暮洲并肩而行，目光柔軟地看著他。

“所以如果宋雪瑤的死跟這位不受寵的淑妃娘娘有關，那衛(wèi)文軒哪怕不會大張旗鼓，也會暗地里處置她，然后轉頭去跟宋雪瑤的娘家賣好。不但能體現(xiàn)他的癡情和重視，還能表明一下他的態(tài)度，拉攏人心。這么好的機會，衛(wèi)文軒應該不會錯過?！痹S暮洲嘆了口氣，總結道：“所以由此可見，天上果然不會掉線索?！?/br>
“宮中枉死的女人多了去了，何況是沒什么依靠的外族女人。”嚴岑說：“你可以把這件事暫且當成可疑線索，但是如果之后沒有更加深入的輔助線索證明宋雪瑤和淑妃有關聯(lián)的話，這件事就不必在意了。”

許暮洲咬了咬唇，在心里捋了捋這件事，不由得遺憾地承認，嚴岑是對的。

孤證不立嘛，許暮洲想，前后腳身亡雖然看起來巧合了一點，但也不能證明就是有所關聯(lián)。

這件事很快成了一段插曲，許暮洲并不糾結于此。

宋雪瑤住的長秋宮在后宮中心，跟前朝正殿約在一條直線上，許暮洲跟嚴岑走了足有四十多分鐘，才走到這座宮殿。

長秋宮內(nèi)外掛滿了白幡白布，長明燈從宮門口一路燃到正殿大門，每隔十步便跪著個身著重孝的小宮女看護燭火。

許暮洲頭一回切身體會到皇家的奢靡排場，不由得暗暗咂舌。

他和嚴岑離著老遠都能聽見正殿中的哭聲，這排場比起方才見到的小小偏殿，簡直不知好上多少。

許暮洲原本還在想，這畢竟是后宮，他和嚴岑兩個大老爺們貿(mào)然前來，撞上一群給宋雪瑤首領的女人總是不好，但誰知這便宜皇帝想的還挺周全，已經(jīng)提前派了親近的太監(jiān)來等著他倆了。

“嚴大人。”年輕的小太監(jiān)笑著走在嚴岑身邊，看也沒看綴在嚴岑身后的許暮洲，輕聲細語地吩咐道：“正殿有各位娘娘和皇子公主守靈，二位暫且不便前去，須得緩緩?！?/br>
嚴岑的腳步慢了下來。

“近日來總有傳聞，說是宮中鬼神之說盛行，說是每逢亥子二時，娘娘靈前總有異動?！毙√O(jiān)笑得很客氣：“當然宮城內(nèi)有陛下龍氣坐鎮(zhèn)，自然百毒不侵。但人言可畏，陛下也不想娘娘靈前有賊人作亂，是以要麻煩嚴大人多多費心?！?/br>
許暮洲：“……”

他聽懂了，許暮洲想。合著是這便宜皇帝聽說宮里鬧鬼，怕宋雪瑤死得有忌諱，但又不好意思、也不能說自己怕鬼，才抓了嚴岑這么個“帝王心腹”來給他分憂解難。

——我就知道，許暮洲磨了磨牙。

第135章長生天（五）

許暮洲本以為攤上這么個一塊匾額能砸六個皇親國戚的任務背景，這差事估摸要慎之又慎，戰(zhàn)戰(zhàn)兢兢，辛苦得走一段路要磕八個頭。誰知他來了足有好幾個小時，連皇帝的半片衣角都沒瞅見。

按那位小太監(jiān)的說法，長秋宮白日里和夜間都有人守靈，但是為了方便他們查案，在亥時之前，這些娘娘和皇子公主都會撤走，除了幾個小太監(jiān)守燈之外再不留旁人。

所以在亥時來臨之前，得“委屈”二位大人，先在花廳靜坐等候。

只可惜人家說“靜坐”就真的是靜坐，連杯茶都不給上。許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