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號碼，是個四十來歲的聲音：“你好，我是時星模特公司的總經(jīng)理，羅洋?！?/br>
海邊風(fēng)很冷，直接毫不辟易地往臉上刮，蘇容卻覺得整個人都在發(fā)燙，秦月笑他薪火相傳，他不覺得冒犯，反而有種宿命感。怪不得裴隱那么喜歡講事業(yè)講野心，擁有力量本身就是一件讓人熱血沸騰的事，他沒有林颯那么雅，他有許多凡塵俗世中的愿望，其中就包括長成Vi一樣厲害的人。

“是我?！彼犚娮约旱穆曇衾潇o地回答羅洋。

羅洋也聽過他這半年干的事，所以對于蘇容意外年輕的聲音仍然保持尊重，笑道：“聽說蘇先生看上我們公司一個小孩子？”

這時候蘇容還沒聽出他話外之音，只是坦蕩道：“是，那小孩子是個你們公司的童模，應(yīng)該簽了約的，中文名就叫麥克爾，他還有個弟弟，現(xiàn)在都跟著他mama……”

“知道了?！蹦沁吽坪蹀D(zhuǎn)過頭去跟助理說了什么，很快道：“找到了，兩個小孩合同都簽了十年的，弟弟最近加了五年，違約金也有數(shù)?！?/br>
“我希望你們替我跟他mama進(jìn)行交涉……”

“這些我知道，交給我們就行?！绷_洋聲音里仍然帶著笑意，他那邊似乎接過平板還是什么的東西，翻了翻里面的照片，忽然沉吟了一下，道：“蘇先生上次見到小麥?zhǔn)窃诙嗑们?？?/br>
“就兩個月左右?！?/br>
“哦哦?！绷_洋的語氣很婉轉(zhuǎn)：“是確定要小麥對吧？小孩子是一天一個樣的，小麥現(xiàn)在看起來有點大了，其實他弟弟就不錯，而且我們公司還有另外兩個小男孩，蘇先生應(yīng)該聽說過他們……”

蘇容先沒聽懂，只覺得羅洋這番話一廂情愿到滑稽，緊接著腦中忽然咯噔一下，像捅破了一層窗戶紙，他瞬間聽懂了羅洋說的每一句話。

如果有人此刻站在他身邊，應(yīng)該會看見他臉上血色瞬間褪去，幾乎變成慘白。

他的聲音也一瞬間冰冷下來，打斷羅洋的話：“你什么意思？”

“呃？我意思是……”羅洋有點詫異，以為他沒聽懂，還想繼續(xù)說，但畢竟也是人精，瞬間覺察到了不對：“蘇先生的意思不是……”

蘇容沒給他點破的機會。

“我想收養(yǎng)小麥，就是這個意思?！?/br>
這回輪到羅洋錯愕了，他還沒從原來的情境中出來，整個人都有點茫然，幾乎有點滑稽，本能地問道：“這個直接找他mama就好了呀?！?/br>
“他mama虐待他，又貪錢。我直接提收養(yǎng)，她只會談錢，而且會越談越多，談不攏就繼續(xù)虐待他給我看，逼我收養(yǎng)……”

蘇容當(dāng)經(jīng)紀(jì)人之所以厲害，是因為從小在這圈子里長大，見過太多事，他甚至不需要去學(xué)，也不需要聽什么告誡，因為都是親眼目睹，近距離看見，比什么教育都來得有用。就像住在船上的小孩從小會游泳，是順理成章的技能。如果要說他還有什么技巧比應(yīng)對娛樂圈更嫻熟，就是如何成功收養(yǎng)一個小孩。因為那是九樓經(jīng)常發(fā)生的事，對一百種失職的父母，有一百種方法。

羅洋總算略微回過神來，也許是為了緩解剛才誤會的尷尬，也許是覺得蘇容這想法滑稽，又笑了起來，道：“這個可以解決的嘛，不是有這種社會部門?！?/br>
“社會部門很難剝奪撫養(yǎng)權(quán)，至少國內(nèi)不行，只能嚇一嚇?biāo)?，嚇過之后打得更狠。羅總，大家都不是第一天進(jìn)社會，不要浪費時間在這種無謂的對話上?！?/br>
“所以蘇先生是希望……”

“我希望你們從公司角度替我施壓，讓她自動放棄撫養(yǎng)權(quán)，只有被遺棄的小孩能被合法收養(yǎng)。而且可以斷絕關(guān)系，不用擔(dān)心她以后找上門來?！?/br>
“這……”羅洋實在詫異，他當(dāng)然知道對面這人是圈內(nèi)最厲害的經(jīng)紀(jì)人之一，也從他言辭里聽得出他手段，事實上，秦月剛剛也跟他點明那新節(jié)目是蘇容促成的，有人脈有團隊，這樣成熟，怎么會幼稚天真到要去收養(yǎng)一個并不可愛的小孩子？更神奇的是，他的提議，步步有理，而且行得通，他像真是深思熟慮過，并且卯足了勁要花費人脈欠下人情去做這件幼稚事。

這事實在超過他認(rèn)知，所以難免又往那方面想，道：“如果蘇先生是覺得不好意思直說……”

“我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應(yīng)該不好意思的是你們才對?！碧K容語氣鋒利地打斷他的話。

氣氛一瞬間降到冰點，要換了任何一個人，羅洋都不會覺得他是在暗示什么，大家都在這圈子里，裝什么貞節(jié)烈女，價錢到位，一切好說。但蘇容在短短幾分鐘里說服了他，他現(xiàn)在覺得，不，是明確地知道，蘇容說的，就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

雖然秦月的邀約確實誘人，蘇容也確實能攢出一個好節(jié)目，但羅洋畢竟也是個分公司老大，還是有脾氣的，聲音頓時也冷下來，道：“這事恐怕有點麻煩。”

“麻煩在哪里呢？”蘇容平靜反問：“這種童模違約金都是天價，羅總公司法律部人才輩出，制造違約不過是分分鐘的事，不是叫他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要羅總做的事，是羅總已經(jīng)做過千百次的事，只不過這次目的不同罷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繞圈子，還是羅總覺得秦月老師的條件不夠誘人?！?/br>
這段話其實壓根不必說得這么露骨，事實上，說三分都算是冒犯，這圈子里臟的臭的他見過太多，大家都是為了賺錢，就算罵死羅洋，下一秒立刻有人頂上，這世界就是這樣運行的。除了得罪人，這段話沒有任何用處。

但他太像林颯。像林颯其實不是壞事，只是他并沒像到底，他無法出世，也無法像裴隱一樣如魚得水。他現(xiàn)在像極那天被他算計的樂子佼，進(jìn)和退都是錯，總要選。

所以羅洋頓時生了氣，他當(dāng)然不會因為生氣就不做生意，反而笑道：“哦，蘇先生的意思是要找我?guī)兔?？?/br>
蘇容知道這是反擊來了。

“是?！?/br>
“是要找‘應(yīng)該不好意思的我們’幫忙對嗎？”

那個字像有棱角，在喉頭艱難地跋涉半天，才終于吐出來。

“是?！?/br>
羅洋笑了。

“果然，”他引用蘇容的話：“蘇先生說得對，大家都是成年人?！?/br>
打完這電話，蘇容靠在玻璃上，打電話給黃蕾，叫她帶上司機和小于，一起去時星接人。黃蕾雖然不解，仍然聽話。剛說完，秦月的電話又進(jìn)來了，是責(zé)怪的口吻：“你一定得罪羅洋干什么？他助理說他掛了電話罵你是傻逼?！?/br>
“你也知道時星的事？”蘇容問她。

秦月沉默了一下，才回道：“你師父都知道，尹總也知道?！?/br>
“所以呢？”

“別這么幼稚。”

“好。”

他掛斷電話，順著玻璃滑下來，坐在地上，手掌撐著額頭，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