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他的思緒。

沈孟莊抬頭一看，一位小孩掉進(jìn)湖中，不停地掙扎。

他想都未想，徑直跳進(jìn)湖里救人。

小孩緊緊抱著沈孟莊的脖子，嚎啕大哭。沈孟莊輕輕拍著小孩后背安撫，幸好他水性好，已經(jīng)抱著小孩上了岸。

頭上的斗笠下水的時(shí)候就掉了，沈孟莊的臉上沒有任何遮擋。小孩轉(zhuǎn)頭就看見了他的傷疤，赤.裸.裸橫在眼前，猙獰如惡魔爪牙。

小孩嚇得止住了哭聲，雙手亂舞，驚慌地喊道：“怪物怪物！娘，娘！”

一位婦人哭哭啼啼地跑過來抱過小孩，正欲感激涕零地道謝，抬頭也看到了沈孟莊臉上的傷疤，嚇得張著嘴不知所言。

一手托著小孩，一手按住小孩的腦袋，有些害怕地往后退，瞥著沈孟莊小聲道：“多謝恩公?！?/br>
沈孟莊朝婦人點(diǎn)點(diǎn)頭，捂著臉低下腦袋倉皇離去。

第147章夢中少年

黑色藥丸在體內(nèi)融化,如一股暖流蔓延四肢百骸。緊隨其至的卻是一百只一千只小蟲子,在血脈中蠕動,一只只仿佛長著最鋒利的獠牙，在肆無忌憚地啃咬沈孟莊的血rou。

如萬蟻噬心。

沈孟莊大汗淋漓,渾身每一根骨頭仿佛被活活敲斷,再用針線縫好。每一根血脈都被生生抽出來。

抽筋扒皮之痛,不過如此。

床單濕了一大片,被褥也被扯破。

沈孟莊咬著被褥一角，忍著不叫出聲。

他全身的血管，隱約都東西在里面蠕動。

一鼓一鼓,忽上忽下。

意識陷入虛空中，沈孟莊眼前一片漆黑。

恍惚間,又看到了那抹模糊的少年身影。

在小廚房,在后山,在庭院，在床榻。

是誰？

他到底是誰？

少年緩緩轉(zhuǎn)過身，日光落在身上,晃得沈孟莊睜不開,完全看不清少年的長相。

愈來愈模糊，愈來愈遙遠(yuǎn)。

少年漸漸離他而去,在縹緲的回憶里，在虛無的夢境中。

他吃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少年的影子。

想問少年是誰？問他們是否認(rèn)識？

然而他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全身的疼痛似乎與他作對似的,他再也無力抬起胳膊。

少年最終徹底消失在夢中，懸在空中的手重重落在被褥上。

他疼暈過去。

待醒來時(shí)，身邊有幾個(gè)人圍著。

沈孟莊艱難地緩緩睜開眼，看見谷虛子在給他診脈，小花坐在身旁，眼睛好像哭過一樣，擔(dān)憂地看看谷虛子，再看看他。

谷虛子神情嚴(yán)肅，眉頭擠成一個(gè)“川”字，慢慢地捋了幾下胡子。

時(shí)而“嘶”一聲，時(shí)而“嗯”一下。

小花大氣都不敢出，怯生生地問道：“先生，沈哥哥怎么樣了？”

谷虛子最終收回手，沉默了片刻，搖頭道：“看不出來，脈象上看很正常，但總感覺不那么正常。”

小花聽不懂，撓撓腦袋，繼續(xù)問道：“那到底是正常還是不正常？”

谷虛子答：“這個(gè)，真亦假時(shí)假亦真?！?/br>
小花：“??？”

沈孟莊稍稍緩過神，勉強(qiáng)地?cái)D出一抹笑，聲音微弱道：“小花，你別再為難先生了。我沒事的，自然看不出問題?！?/br>
谷虛子將東西收回藥箱，鄭重地囑咐道：“雖然沒什么大問題，但您看您，憔悴氣短，體內(nèi)氣血不足，可千萬當(dāng)心氣郁啊。要開心些，我不是叮囑過您，要多笑一笑?！?/br>
沈孟莊擺擺手，搖頭道：“您見我如今的情況，還能笑得出來嗎？”

谷虛子道：“有什么笑不出來的，人生苦短，當(dāng)知足常樂。您呀，也不要再想那些煩心事，想多了有什么用呢？最后還不是累壞了身子，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好好養(yǎng)著。天下事自有天下人cao勞，您也不必掛懷?！?/br>
沈孟莊輕嘆一聲，臉上的疲憊絲毫都遮掩不住，淡淡道：“我也是天下人中的一個(gè)，每個(gè)人來到世上都有自己的宿命，亦或說責(zé)任。像先生這樣的人，注定了懸壺濟(jì)世、治病救人，而我……”

頓了頓，眼神堅(jiān)定。

“有自己的路要走?！?/br>
“也罷?！?/br>
谷虛子放棄了勸告。

“我說的話您若是能聽得進(jìn)去，也不至于是如今的樣子。我回去再為您配一副藥，或許能緩解您的疼痛。其他的，我也無能為力，一切但看您自己了?！?/br>
沈孟莊抬起頭看他，報(bào)以感激的笑容。

“多謝。”

目送谷虛子離開寢殿，沈孟莊喚小花將抽屜里的木盒拿來。打開木盒，里面琳瑯滿目，都是他喜歡的玉石寶物。

挑了一個(gè)稀奇貴重的玉佩，沈孟莊招手喚小花過來。

小花坐到床邊，沈孟莊握住她的手，將玉佩放在她手里，笑道：“我這個(gè)大哥也當(dāng)?shù)貌环Q職，沒什么能送你的。這枚玉佩是我最喜歡的，珍藏了許久。不值幾個(gè)錢，但是我這個(gè)大哥的一點(diǎn)心意?！?/br>
小花看了看手里的玉佩，再疑惑地看看沈孟莊。

沈孟莊拍了拍小花的手，用長輩的口吻語重心長道：“我們小花都長這么大了，我這個(gè)大哥居然才發(fā)現(xiàn)。你別怪我，這些年我沒怎么好好對你，你以后可千萬不要生大哥的氣?！?/br>
“沈哥哥你在說些什么??！”小花既不解又生氣，愈聽愈覺得沈孟莊的話很奇怪，但又說不出哪里奇怪。

沈孟莊身后將小花額前的散發(fā)別至耳后，動作輕柔地?fù)崦哪X袋。

“小花今年可有十八了？”

小花輕聲回道：“十七?！?/br>
“十七呀?！?/br>
沈孟莊仔細(xì)打量小花的眉眼，忽然笑了笑。

“可有心上人？”

“沈哥哥！”

小花的臉登時(shí)便紅了。

“這又不是什么難堪的事?！?/br>
沈孟莊再度覆上小花的手，將她的手和玉佩包在掌心里。

“暗境有一個(gè)習(xí)俗，女子出嫁娘家是要準(zhǔn)備嫁妝的。我是你大哥，自然就是你娘家人。大哥沒什么好東西，這枚玉佩就當(dāng)做是你的嫁妝了。如果有喜歡的人，就大膽去喜歡吧。他若是欺負(fù)你，你就報(bào)上大哥的名號，大哥替你收拾他?！?/br>
不過是作為厲鬼嚇唬罷了。他這樣的人，死后應(yīng)該是孤魂野鬼吧，一身罪孽，無法入輪回之道。

“沈哥哥……”

小花突然鼻尖一酸，大著膽子湊過來抱住沈孟莊。真的如小meimei一般，在他懷中輕蹭。

“小花不想離開你，小花才不要嫁人，世上還有比沈哥哥更好的人嗎？沒有的話我就不嫁了，一輩子跟在沈哥哥身邊，沈哥哥可不許嫌棄我?！?/br>
沈孟莊低下頭一下一下?lián)崦』ǖ哪X袋，笑道：“我當(dāng)然不會嫌棄你，你若是在我身邊長成了老姑娘，可不許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