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x回過頭的時候，只看見他站在原地，用雙手捂著眼睛的位置。

他的護目鏡已經(jīng)碎了。

那顆橡皮彈打到了他的護目鏡，鏡片已經(jīng)碎了，有些碎片已經(jīng)掉到了地上。Alex心下一驚，第一個想法就是要找那顆橡皮彈在哪里。如果在打到鏡片后被撞飛那還好，如果直直地進了眼睛里…

李衍還捂著眼睛沒動。他好像被這事故嚇呆了，加上看不到他的表情、完全不知道他傷得怎么樣了，Alex想要讓他松開手，但越說他就捂得越是用力。好不容易勸他移開了手，Alex一看立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鏡片碎掉的那側(cè)眼睛上都是血。李衍閉著眼睛，但可以看到他的睫毛在發(fā)抖，他的手也在抖。聽到Alex那似乎情況不妙的動靜，他開口問：“是不是很嚴重…？”他的聲音也在抖，說著說著基本上哭出來了，“…怎么可以打眼睛？…說好了不打眼睛的…”

他的害怕Alex完全可以理解。夏令營以前是死過人的，而死人通常都是因為這種低致命性的武器打中了要害部位，眼睛、后腦勺或者脊椎——前年死的那個人就是被油漆彈射|進眼睛里進到大腦，他沒有戴護目鏡，一點緩沖都沒有，當(dāng)場就死了。后來夏令營改了規(guī)則，不僅禁了油漆彈，還禁止在沒有全身防護用具的情況下發(fā)射類似的武器，但是戴了護目鏡也不見得百分百安全。誰知道呢？

李衍看著那顆橡皮彈朝自己正正地打來擊中，不后怕就有鬼了。

身邊橡皮彈還在橫飛，周圍的人都忙于自己的奔跑，沒有人停下來留意他們，就連本應(yīng)該密切關(guān)注場內(nèi)狀況的教官也沒來。Alex其實也手足無措，但眼下也沒有別人可以依靠，他只好又仔細看了李衍的眼睛一下，發(fā)現(xiàn)雖然流了很多血，但是從輪廓上看似乎沒有明顯的損傷，并沒有到血rou模糊的地步，于是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氣，告訴他說：“應(yīng)該不會很嚴重，你能不能睜開眼睛看看？”

李衍大概是嚇到了，無論他怎么勸，都只搖頭不肯睜眼。

于是Alex只好安慰他：“沒事的，我?guī)愠鋈ァ！?/br>
駐場有急救醫(yī)生，他看到李衍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不過幸好傷口并沒有看上去那么嚴重。橡皮彈打碎了護目鏡之后不知道掉哪里去了，總之沒有打到李衍的眼睛，他的血是鏡片扎破了眼皮導(dǎo)致的。傷口很窄，流血多是因為剛好扎破了一條小血管，但醫(yī)生也感嘆說幸好碎片沒有再扎深一點，不然就要割到眼球了。

算是有驚無險，醫(yī)生隨后幫李衍清了創(chuàng)又在傷口上縫了一針，告訴他拿紗布按壓一陣子，再歇個半天，應(yīng)該就會沒事了。與此同時場地那邊也傳來了消息，說橡皮彈打傷人的原因，是有一個負責(zé)射擊的槍手不小心走火打飛了。教官知道差點出事后也是嚇得夠嗆，立即變得通融起來，不停地敦促李衍回營地休息，說他愛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Alex問李衍：“你一個人能回去嗎？”B組的營地那么遠。

李衍搖著頭說：“我看不到，你能不能陪我回去？”

Alex說：“我可以陪你回去，但是你為什么看不到？”

李衍說：“我要按著紗布啊?！?/br>
Alex問：“…你不是還有一只眼睛嗎？”

“…”李衍很遲疑，“…我沒辦法只睜一只眼?！?/br>
“…”Alex沒再說什么了，權(quán)當(dāng)是做好人好事，扶傷殘人士回家?；厝サ穆飞细杏X李衍一直憂心忡忡有話要說，但一直到快走到目的地的時候，他才開口說：“對了…”

說了兩個字就沒下文了。Alex只好耐心地問：“怎么了？”

李衍又猶豫了好久才說：“…其實我平常不怎么哭的，今天是特殊情況…”

Alex明白了。李衍想了一路就是在想要怎么解釋澄清自己不是愛哭的人。因為A組的風(fēng)氣就是這樣，如果有誰在訓(xùn)練過程中膽敢露出脆弱的一面流了眼淚，那九成九會被集體當(dāng)作笑柄。

但是他用得著嗎，Alex自問從來沒有用A組組員里最流行的那些話嘲笑他，從來沒有跟他說過“你不如去O組學(xué)下怎么找個人嫁了算了”。

Alex感覺自己被李衍往壞處想了，有點不高興。但是接著又聽到他自言自語地說：“唉今天又連累你了?！彼蜎]什么氣了。

原本以為李衍會順?biāo)浦坌獛滋欤珱]想到第二天一早他又沒事人一樣出現(xiàn)在了準(zhǔn)備間里。那時紗布已經(jīng)摘了，傷口也早就不出血了，干干凈凈的傷口上只剩下一個黑色的細細的線結(jié)。他說醫(yī)生讓他過一陣子去把線結(jié)剪了拆了就沒事了。

Alex感覺自己不太對勁，因為那個傷口看著明明沒什么大礙，但他卻一直止不住去望它，無由來地擔(dān)心它會留疤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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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衍研究了好久，終于看明白了燈罩里面的結(jié)構(gòu)，又搗鼓了一會兒把燈泡裝上了。大功告成，時間也不早了，他剛要告辭的時候，Alex叫了他一聲，問他：“我認床，會睡不著。能不能留下來陪我？”

“…”李衍被他的話嚇了一跳，趕緊回頭，確定門是關(guān)著的，才松了一口氣，然后又為難起來，“…不行啊，會被發(fā)現(xiàn)的?！?/br>
Alex也沒指望他會答應(yīng)，只要想想他有多怕他爸和大哥，就知道他不可能會同意留下。

但是說說又沒壞處，反而還挺有意思的，所以他繼續(xù)說了：“陪一下我嘛?！?/br>
“…不行啊，”李衍很糾結(jié)，“會被聽到的?！?/br>
Alex說：“我們小聲一點?！?/br>
“…不行啊，”李衍真是要為難死了，他絞盡腦汁地想了好久，才想出了個折中的辦法，試探著問，“今晚真的不行…要不，我明晚再去你家？”

第37章我擔(dān)心他們欺負小原

周一早上，邁邁破天荒地沒賴床。他早早就定了鬧鐘醒來，然后就開始靜悄悄地洗簌，自動自覺地收拾好東西，在他爸房間門口貼上一張寫著“我自己先去上學(xué)了”的便利貼，然后靜悄悄地提前離家出門去學(xué)校。

昨晚他偷聽到大伯和爸爸的對話，發(fā)現(xiàn)了自己身世的大秘密：原來他是野孩子，他不是他爸親生的孩子。

經(jīng)過一晚上心亂如麻的思考之后，他還是沒能100%完全接受這個事實。邁邁當(dāng)然不會像電視劇里的弱智主人公一樣，一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親生的就嚷著要去找親生爸爸。他又不是傻瓜，知道誰對他最好；爸爸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不告訴他，肯定是怕他傷心怕他亂想，他要靜悄悄消化這件事，不要讓爸爸看出來。

不過邁邁知道自己沒什么演技，他還要一點時間面對，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今天早上先不要見到爸爸。免得被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