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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那些話無法引起他的共鳴,可卻能讓他思考。他在想“自由”。他以前沒想過這個。他生活的重心一直在哥哥身上。嚴箏對這個東西似乎特別喜歡。哥哥有么。他有么。可是,比起自由,他覺得哥哥更珍貴。但是,比起自由,無恙會更珍貴么?他想不會的。身旁的人起了身。哥哥去衛(wèi)生間么?但腳步是去往陽臺方向的,他猛地睜開了眼睛,然后他的心跳就幾乎停止。世界上的確有很多身不由己,但江未永遠認為結(jié)束生命是不可取的,他不會放棄生命。掉在一樓草坪那一刻,江未忍著雙腿上的劇痛,仰頭看向二樓。少年撕心裂肺地喊了聲“哥哥”,匆匆跑出來,又匆匆離開。江未看著夜幕中那驚惶的身影來了又回,輕笑了下。嚴箏給他想的辦法只能暫時地逃離,甚至無法從安排了太多人看守的李宅逃離。能真的讓李無恙妥協(xié)的,只有他自己。第71章后來李無恙無數(shù)次地慶幸,他的臥室只在二樓,樓下是柔軟的草坪,也幸好天黑哥哥沒看到那個位置還有幾叢花草做緩沖,不然他以后就永遠沒有哥哥了。而那一天,他后來想起也無數(shù)次地后怕與自責。做完骨折手術(shù)的哥哥還在沉睡,他把自己的手小心放進他掌心,可是他已經(jīng)長大了,手也比哥哥的大了。他只能輕輕握住哥哥的手。忽然他發(fā)現(xiàn)哥哥手背上也有一處小擦傷沒有上藥,他連忙地拿來擦傷藥。這時候,哥哥醒了。“哥哥?!?/br>他小聲喚道,然后說:“對不起,都怪我,都是我給哥哥說了周予的事,哥哥才這樣。”江未淡淡道:“不怪你,你不說我也會這么做的?!?/br>“……哥哥為什么要這樣?!?/br>“你不知道嗎?”李無恙其實知道了。哥哥寧愿放棄生命也要離開他啊。從鄭也說“他不喜歡你”時,他就想一直想問一個問題。他想問:哥哥喜歡無恙嗎?他不敢問。而從哥哥說出那聲“回報”起,他也越來越明白這個答案。也明白,從他與哥哥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就該明白這個答案的。哥哥不喜歡無恙。他一點也不想明白。他想繼續(xù)糊涂下去,那么哥哥說不定就喜歡他了。但是他明白了,所以他想努力地改變它。他做一切可能讓哥哥對他改觀的事,他想讓哥哥相信他,他會改好的,他以后不再犯錯了。他怕哥哥走了,就看不到他的努力與改變,再也不給他機會了。他怕哥哥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只是“哥哥要走”這本身,就讓他無比恐懼了。可他真糟糕啊,他不讓哥哥走,又犯錯了。可是那還能怎么辦呢。江未目光從他失魂落魄的臉上掃過,平靜道:“遇見你之后,我遇過不少利用特權(quán)和力量去傷害、去索取的人和事,我一直不希望有一天你也變得和他們一樣。我也以為你就算做了什么,我教你了,你就會明白,就會改。可你終究還是這樣了。“我反抗不了你的力量,那么只有結(jié)束我自的生命,才能解脫,不是嗎?”李無恙訥訥無言。他心想:很小的時候,你教我寫字,教我禮貌,教我哪些是對,哪些是錯,哪些可以做,哪些不可以做。哥哥,所有你都教我,那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才能讓你愛我?可是他又不敢問了。他不是一個好孩子,他學得并不好。有時候他也好恨自己,為什么那么愚鈍,為什么已經(jīng)去看病了,還是體會不到。如果他更聰明一點,學會了怎樣讓哥哥愛自己,那是不是他們可以很早也很好地在一起。如果他更聰明一點,學會了愧疚、善良、仁慈或者更多,那么是不是可以不讓哥哥生氣,甚至讓他更喜歡自己。他也曾想過,也許他一生也無法了解愧疚、同情那些是什么東西,但如果這些是哥哥希望他有的情緒,那么他愿意去記住它們。于是他也試著去幫助別人,去做一些可能正確的事,讓哥哥不生氣的事,可那些,都沒用了。他許久沒說話,江未想了想,道:“無恙,我重新說,我想和你分手了?!?/br>他繼續(xù)等李無恙的回復。李無恙胸口起伏,堅持了片刻,然后猛地起身跑出了病房。他靠著外面的墻壁無聲懇求:哥哥,請再等等。請再等等。等你的傷好了。等過了你第一次來到無恙身邊的日子。好不好。只是他的哥哥不愿意再等了。江未不多久出院了,在李宅療養(yǎng)。他的手機被歸還,鋪天蓋地的消息。屋門外已無人守著,李宅內(nèi)他可以自由活動。所有的窗戶都被封住、一切鋒利或可能變鋒利的東西都被收起、絕大部分的傭人都被放假。李無恙不去上班的時間越來越多了。他喜歡推著江未去山間路上散心,喜歡窩在家中看電影,也喜歡給江未準備每一頓飯菜。那段日子,江未陪著他把臥室和隔壁收藏室里他們所有的回憶都看遍,除了衣柜里的大皮箱。他對分手只字不提,江未知道他終會答應,但不愿意再等了。接到嚴箏電話是在一個剛剛下過一場暴雨的下午,他那時候正打開了那個喜糖盒,他拿著里面的小白瓶去了廚房。他一邊聽著嚴箏說話,一邊拿紙杯倒了一杯牛奶。“牛奶需要熱一下?!?/br>李無恙說。江未不聞,只是輕輕對電話那端的人說:“沒有關(guān)系,不過就再死一次罷了,總有解脫的辦法的。不是嗎?”李無恙又是微微一顫。江未沒有去看他,而是當著他的面打開小瓶子,從中取出一粒藥丸,加入了牛奶之中。他拿著瓷勺慢慢攪拌著,直至藥丸融化,江未轉(zhuǎn)身面對李無恙。少年面無血色,眼睛里也難掩痛苦。江未把杯子送至他面前,“牛奶,助眠,喝么?”“可以……不喝嗎?”“哦?!?/br>江未收回手正要倒進水池,卻被拽住的手肘。“哥哥,我喝。哥哥,不要再……傷害自己了?!?/br>少年幾乎惶恐地,搶過那杯子,些許牛奶濺出,他仰頭,將那牛奶一飲而盡。此后四目對望,一片沉寂。他看著他,眼睛不眨。他看著他,默默無言。似乎都在等待某一個訣別的時刻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