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息的。

而當(dāng)那個人突然又出現(xiàn)的時候，他也從來都是冷眼看著……他的父親母親，祖母，李管家……關(guān)系密切一點、來往頻繁一些的陸正煊、沈賦臣、他舅舅……相對要好一些，卻依舊離不開這種感覺。

江未心頭微微一窒，忍不住想再去看看他的臉?biāo)难劬Γ瑓s聽門口處鄭北陽的聲音越過了麻將桌，“阿未，走嗎？”“來了！”江未連忙應(yīng)了一聲，擦干手，拍拍李無恙后背，“去我房里吧，外面吵的話，把門關(guān)上?！?/br>
江未正欲轉(zhuǎn)身，被李無恙抓住手，“你要去哪里？”“出門走走。

晚些回來。

想吃什么零食，你微信給我說?！?/br>
他匆匆交代完，和鄭北陽出門去。

李無恙杵在廚房里，手還保持剛剛拉住江未的姿勢，僵立著，一動不動。

那邊打麻將的已經(jīng)有人好奇看過來了，他們對李無恙也有些印象，江未每次從學(xué)校放假回來，基本就可以看見這個小孩，見他這呆呆的樣子，不由竊竊私語起來。

李無恙忽然像是回魂了一般，飛快躥出了門。

沈賦臣一直就小區(qū)外等候，眼見著江未和鄭北陽走出去，等了片刻，卻遲遲不見李無恙追上，正要發(fā)消息詢問，這時車門猛地被拉開。

“哥哥，往哪里了？”李無恙微喘著氣。

沈賦臣驅(qū)車循著剛剛江未離開的方向而去，車開得不疾不徐，剛好能注意路上行人。

李無恙額頭抵著玻璃窗，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窗外，手里緊緊抓著一個小禮盒。

這一帶有個老學(xué)校，近年學(xué)生越來越少，已經(jīng)不收學(xué)生了，附近的小孩得要乘上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到另一個地方上學(xué)，而這老舊的校區(qū)也即將拆了。

新年假過去該上班的上班去，此時沒太多的人來往，梧桐樹被刷上了白石灰，光禿禿的樹干上搖搖欲墜的枯葉都是罕見了。

老學(xué)校和這街道一樣冷清，大門左側(cè)“雙橋初中”四個大字的金色暗淡無光，下方的花壇里盡是枯草，透過伸縮門的空隙，塑膠跑道已經(jīng)被推開大半，低矮的教學(xué)樓還是許多年前的風(fēng)格。

這破落的景象中，大門口并肩站立的挺拔身影是唯一的風(fēng)景。

那兩個年輕人似乎交談了些什么，忽地其中穿著淺灰色羽絨服的青年稍稍一仰頭——沈賦臣眼睛驀地瞪大，心中一凜，隨后一股強(qiáng)烈地不安讓他想回頭看看后面的人，可他還沒有來得及回頭，就聽后座的少年漠然道：“下車?！?/br>
縱使被剛剛那一幕驚得心臟咚咚直跳，他也沒有忽略掉這個有些怪異的字眼——是下車，不是停車。

可服從是他的職責(zé)，他沒能多想，身體已經(jīng)率先出去了。

李無恙也推開了門，他躬身走進(jìn)了冰涼的空氣里。

沈賦臣不無擔(dān)憂地看去，呵出的白茫茫霧氣籠罩了少年的面龐，他沒有看清對方的神色。

其實少年的神色常不足道，不熟悉的人或許會覺得總是千篇一律的冷淡，可這么多年過去，沈賦臣覺得要察覺到那些變化并不難。

那么現(xiàn)在呢，是最常見的平靜無波？有時會出現(xiàn)的陰沉冷漠？還是什么？但絕不會是他每次見到自己最想見到的那個人時，會流露的那一種，平靜中飽含欣喜，細(xì)微之處不乏溫情。

沈賦臣恍神之際，已被少年強(qiáng)硬地推到一邊，霧氣消散了，他依舊沒能看清少年的表情——李無恙沒讓他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坐進(jìn)了駕駛位——沈賦臣心頭劇震。

年前小李總就找他學(xué)開車了，可此刻絕不是一個令人心安的時機(jī)。

遠(yuǎn)處的身影早已雙手交握，近處的汽車已然絕塵，冰冷的空氣里隱隱流竄著一點瘋狂和歇斯底里。

沈賦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真遺憾，本來還想到學(xué)校里走一走的。”

老校區(qū)的大門緊閉，從外面只能看見cao場和教學(xué)樓的一小部分，但僅僅是這些就足夠讓人懷念的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在一樓第三個教室，要是能再往前走一段距離，就能看到那里了?！?/br>
鄭北陽說著，余光看到江未神色，溫溫和和輕笑：“阿未肯定不記得了。

初一快結(jié)束的時候，我轉(zhuǎn)學(xué)過來，班主任正領(lǐng)我進(jìn)教室，你拿著掃帚進(jìn)教室，大概是去哪里大掃除了，一群人灰頭土腦滿頭大汗的，就一個特別明朗的你混在他們中央，特別扎眼……“當(dāng)時我腦袋里就冒出了那句‘小荷才露尖尖角’，后來想想覺得根本不太貼切，可當(dāng)時也不知怎的，一直到你回到自己座位，到我坐到你后排……腦袋里都是這一句，眼睛里都是你?！?/br>
說的是夏天的故事，站在冬天的風(fēng)里。

鄭北陽停頓了片刻，而后鄭重地轉(zhuǎn)過身，懷揣著一絲忐忑，一絲緊張——然后，那一絲忐忑，一絲緊張，在他旋身的那一剎那，消散在了一個吻里。

他毫無預(yù)料，甚至不敢相信。

可嘴唇上的觸感又真真切切地提醒著他：他心愛的人吻了他。

江未注視著他的眼睛，抿著嘴笑了下。

如果他們在一起了，以后一定會遇到許多的阻礙吧，親人的不解和反對，來自外人的異樣目光甚至排斥……可是眼前這個人已經(jīng)這樣好了，他不想再看到他眼底有任何的忐忑、緊張他不用忐忑，不用緊張。

因為，我也想和你在一起的。

于是他說：“鄭北陽，我們在一起吧。”

鄭北陽的眼睛微微酸澀，他仰頭看了看灰白色的天空，隨后從羽絨服寬大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個小盒子，那里頭是什么不言而喻。

“該我來說的?！?/br>
在江未微微詫異的目光下，他鄭重又堅定地，“這是我從15歲到25歲的愿望，也是往后每一天的愿望。

你愿意——”他的愿望沒有能全部說出口。

就在他有些緊張地拿起那枚戒指的時候，只見江未臉色一變，目光有些駭然地望著他身體的右后方，他不明所以，正要看過去，胳膊被狠狠握住，江未拽著他往一旁奔去——汽車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格外刺耳，一輛距離他們數(shù)米的汽車猛地轉(zhuǎn)了個方向——一聲巨響。

對面“雙橋初中”金色的大字連同著其后的墻體一同粉碎，汽車車頭完全變形，巨響吞沒了他的愿望的尾聲。

江未反應(yīng)過來，喊了聲“打120”，便立即沖過去，抬腳那一瞬，看見沈賦臣驚慌而來，他臉色頓時煞白。

當(dāng)真的看清了車窗里頭被擠在氣囊和座椅之間的人影時，他幾乎是眼前一黑，站不住腳。

一股鮮紅的細(xì)流從少年的發(fā)絲間淌出，可他歪著頭，瞪著窗外，眼神冷冽，半點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后排一只精致的小禮盒安詳?shù)靥稍谧蜗路?，對人間的喜怒愛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