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笠忍不住想合緊掌心，夏勉用比他寬大一圈的手掌貼著他，五指嵌入他的指間，順著骨節(jié)摩挲每一根手指。

“你的怨念已經(jīng)解除了，為什么還要跟著我？”

女鬼尖聲笑：“我會纏你一輩子，等你到下輩子了，我還要去找你?！?/br>
冰涼的皮膚觸感像蛇，夏勉修長的手指纏繞在李笠指尖，就如同細蛇在盤繞。李笠的呼吸加快了一點，他的體內(nèi)也像是有蛇在盤旋，他被這條蛇涼到了，所以放出更多熱量去捂熱它。沒有休止，予取予求，直到有一天他將自己燃盡。

李笠打了個寒顫。

他腦中一片空白，手上用力，掙開了夏勉的手。

“我去趟洗手間……”他壓低聲音說。

夏勉不說話，也沒有看向他。那是一副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關(guān)心的神情。

李笠走出放映廳，腳步略有些踉蹌。

室外雷雨潑天的下，他坐在有玻璃落地窗的公共休息區(qū)，怔怔地望著窗外的陰云。

密集的雨線模糊了城市的風景，高樓大廈頂著好像要墜下來的天空，充斥著壓抑和灰蒙。

李笠胸悶氣短，痛苦地彎下腰，用雙手撐著腦袋。

他的手本來是溫熱的，被夏勉握過后就跟他一起涼了下來。

他是不是捂不熱他？

燃盡自己沒什么可怕的，他也不覺得可惜，他怕的是燃盡自己也無法捂熱夏勉。

三年了，三個夏天，無數(shù)次身體交合，他對夏勉而言究竟意味著什么？

“你在這里發(fā)呆？”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李笠抬頭，看到夏勉站在他面前，眼神并不如何愉快。

李笠提起一口氣：“電影太恐怖了，我看不慣，所以出來坐一會……您呢，您是出來上洗手間的嗎？”

夏勉坐在他身邊，掃一眼窗外的暴雨：“我來找你?！?/br>
軟沙發(fā)因為另一個人的體重向身側(cè)凹陷。李笠挺直背坐著，雙手交握，不敢轉(zhuǎn)頭看夏勉。

玻璃窗上的雨水連成線往下流，休息區(qū)內(nèi)沒有其他人，夏勉和李笠陷入沉默，就只剩這些流動的水珠是鮮活的。

李笠醞釀了很久很久，才開口說：“開學后，我就大四了。明年夏天畢業(yè)，以后大概沒有機會再來許老師這邊?！?/br>
夏勉頓了一會，說：“嗯?！?/br>
他的反應平淡，但好歹有在聽。

李笠繼續(xù)說：“我原本想考本校的研究生，如果有幸考到許老師手下，以后的暑假還可以來她這邊來。但是因為一些個人原因，我必須盡快獨立出來工作，所以到頭來還是不打算考了?！?/br>
時間怎么會過得這樣快？三個夏天像三場夢，有時李笠在其他季節(jié)回想起來，都會懷疑夏勉是不是他在高溫之下產(chǎn)生的幻覺。

“……我老家是小城，工作機會不多，和同學商量后，都覺得留在學校周邊發(fā)展不錯。但是……我覺得B市也很好，雖然生活壓力比這邊大，但工資水平也會更高，我想試一試?！?/br>
他深呼吸，從身體各出搜刮勇氣，“我準備好了簡歷和作品集，等開學后把雜事處理了，就到B市去實習。”

“轟隆——”

天空沒有雷電在轟鳴，轟鳴的是夏勉自己的胸腔。

夏勉的學校在B市，是他費盡力氣考到的理工類最高學府，也是他能遠遠離開父親的地方。

“……實習還沒敲定，但是我聯(lián)絡(luò)了那邊工作的學長，他說我沒問題?！?/br>
李笠說到這份上，始終沒聽到夏勉給他回應，失落之下，已經(jīng)有些自暴自棄了。

他看向夏勉，眼神柔軟脆弱，好像在說：你可以傷害我。

你可以盡情傷害我。

“等我真的到了B市，能不能去您的學?？纯茨?？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您在夏天以外的季節(jié)是什么樣子的……”

“轟隆——”

“轟隆——”

夏勉聽到驚濤海嘯。

“你不怕嗎？”

“什么？”

李笠疑惑地睜大眼，看到夏勉眼中裹著他無法讀懂的情緒。

“你在夏天以外跑到我的地盤見我，就不怕我對你做更過分的事？”

李笠細想了一會“過分”的意思，搖搖頭，用手掩著發(fā)燙的臉頰說：“我從來不覺得您‘過分’，我……”

他還沒說完，夏勉突然騰地站起身，走到影院售票臺問服務(wù)員借了支筆，伏在臺前寫了什么。

寫完后他走回來，遞給李笠一張白色的手帕紙，上面寫著一串數(shù)字。

十一位，是電話號碼。

夏勉說：“確定要來就打我電話，告訴我你哪天到，坐的哪班車?！?/br>
第十四章

夏勉闊別八年回歸國內(nèi)，他的堂哥幾乎是一天一個電話，催夏勉和他見面。

夏勉反復用“忙”、“沒時間”、“有空再說”等等言語推拒，堂哥忍了他一個月，終究忍無可忍，在電話中對他怒吼：“烏鴉都知道反哺，你個沒良心的就不知道感恩嗎？我當初怎么幫你的，我比你爸還像你爸，你怎么就死沒良心，我想見你一面是不是等得我死了辦葬禮你才肯來？”

堂哥過年因為加班不能回家和父母一起吃年夜飯，他父親就這樣打電話罵他，效果很好，堂哥事后總是屁顛屁顛帶上妻女，拎禮物回家給父親賠罪。

想不到這套在鐵石心腸的夏勉身上也行得通。他松口和堂哥見面，堂哥得寸進尺，說要去夏勉的新家看看。

夏勉同意了。

工作日的傍晚，堂哥調(diào)了班，久違地去幼兒園接上女兒果果，帶她一起來到夏勉家。

夏勉親自下廚，堂哥按門鈴時，他正在網(wǎng)上查兒童食譜。

“叔叔好，我是果果?！?/br>
一開門就是小女孩軟綿綿的笑臉，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小小的笑臉人更打不得。時隔八年不見，堂哥怕氣氛僵硬，就特意帶上女兒緩和氣氛。

“果果好。”夏勉彎腰和她打招呼，“進里面坐。”

果果仰頭對爸爸笑，將他扯進屋內(nèi)。

“她愛吃什么？”

堂兄弟倆將果果放在客廳看電視，進入廚房討論要給她做什么晚餐。

“嗯……”堂哥努力回憶著。醫(yī)院實在太忙，果果的三餐都是mama做，“好像不挑食，但是花生過敏?！?/br>
夏勉“嗯”一聲，表示知道了。

他做飯，堂哥則四處打量他的新房子。來的路上堂哥就足夠驚訝了，這里是市中心的高檔住宅區(qū)，一梯兩戶，客廳餐廳開闊，落地窗正對南向風景，一般人置辦不下來。

“這房子你租的買的？貸款還是全款？”

夏勉沒搭理他。

堂哥瞬間懂了：“你在國外賺了那么多嗎？”

算算這套房的價格，堂哥有些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