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人占領(lǐng)。直到后來，野蠻人的后代才逐漸與羅格朗融合為一體，但是他們的語言習(xí)慣受蠻族傳統(tǒng)影響很深，較為古樸簡短，詞匯發(fā)音上較為混濁粗硬。

正因如此，來自北方的林地貴族在王宮中一直飽受嘲諷。

在莫爾子爵交代刺殺計劃的時候，國王就已經(jīng)注意到他的表述風(fēng)格十分簡潔——用中部和東部貴族的話來說就是“粗魯如同農(nóng)民”。

然而，剛剛莫爾子爵所說的最后的一段話，卻堪稱文雅，最后的“年高德勛”更是典型受圣教影響的宮廷化表述。

這不是莫爾子爵這種地道北方貴族會使用的。

——除非有人在近期對他這么說過。

莫爾被國王的驟然發(fā)問嚇了一跳，他甚至搞不懂國王是怎么知道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誰說的？”

國王的口氣變得強硬起來，如剛剛的老白金漢公爵，他此時臉上就像籠罩了一張冰冷的鐵面具。

“凱爾，凱爾·羅伊。”

莫爾喃喃地道，他開始意識到了什么。

“他是名游商?！?/br>
“逮捕他。立刻?！?/br>
……………

今天的默恩城堡多災(zāi)多難。

早上七點，城堡主人沃爾特伯爵險些被當(dāng)場流放，而到了下午，整個默恩領(lǐng)地內(nèi)改歸國王指揮的士兵再次忙碌了起來。領(lǐng)地內(nèi)的所有游商都被扣押起來，驗明了身份后才被釋放。

傍晚，城堡籠罩在壓抑的昏暗里。

壁爐中柴木燃燒的聲音清晰可聞，國王在距離壁爐不遠的地方坐著，但他的臉大半籠罩在陰影里。

就在剛剛，內(nèi)廷總管大人傳達了防衛(wèi)軍的匯報：他們一種查到三位名叫“凱爾”的游商。符合莫爾子爵敘述“前天晚上還同他們一塊交談”的，只有一位。

——衛(wèi)兵破門而入時，他拔出匕首，干脆利落地割開了自己喉嚨。

房間中充斥著恐怖的死寂，三名騎士面色灰白地跪在地毯上，低下了自己高傲的頭顱。

他們前段時間在客棧中一起喝了點酒。醉醺醺之下，不免說了些埋怨的話。當(dāng)時他們邊上的就是那名游商，他像隨口說了那句。但天知道怎么回事，也是憤恨作怪，也許是魔鬼作祟，那句話不知道怎么，就深深扎根在他們的腦海中了。

隨后，他們又聽到游商感嘆了一句“要是有勇烈的修士就好了，可惜英雄已死”——當(dāng)時的戲劇中，就有一部講述異教徒暴君卡里古拉被修士刺殺的故事。

總之，就在那天之后，才有了他們謀劃的這場刺殺。

將所有事情交代完畢，莫爾已經(jīng)不敢去看國王的神色了。騎士們意識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有人精心準(zhǔn)備了這一連串的陰謀。

他們自以為英勇壯烈的復(fù)仇正中惡毒敵人的下懷。

房間中的死寂壓得人喘不過氣，國王沒有說話，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莫爾伏下身，他的額頭貼到了地毯上，他壓抑著羞愧：“我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我們愿意為自己的錯誤付出生命的代價。但是，陛下！克汶戰(zhàn)役有問題！將軍一定是遭到暗算?！?/br>
克汶戰(zhàn)役，就是一個月前老公爵的兒子應(yīng)對勃萊西王國遠征的那場戰(zhàn)役。

根據(jù)傳回王宮的匯報，公爵的兒子，年輕的約翰將軍在糧食與武器皆充足的情況下疏忽大意，他沒有將敵人的先鋒部隊當(dāng)一回事，結(jié)果在7月末丟了羅格朗東部咽喉的月河要塞，直接導(dǎo)致了戰(zhàn)爭的全面失敗。

“你們在為他求情？”

國王低頭看匍匐于地的三名騎士，他語氣略帶著嘲弄。

“三個將死之人來為別人求情?！?/br>
“我以家族的榮譽擔(dān)保，約翰將軍絕對不是會犯輕敵錯誤的人！”

莫爾的臉上沒有血色，但他還是咬牙著宣誓。

“但凡我有一句虛言，布里尤家族的所有人皆將永墜地獄！”

“死后的事情是圣主管的?！眹醯卣f，“永墜地獄這種東西在我看來一個便士都不值?！?/br>
他的這句話讓三名騎士陷入了絕望。

“但是——”國王話鋒一轉(zhuǎn)，他審視著三名猛然抬起頭的騎士，“使團將在21日抵達，和愚蠢的默恩伯爵一樣，你們有三天時間，我要看到一份詳盡的，你們參加的戰(zhàn)役匯報——從每一場士兵的調(diào)配，每一面旗幟的指向，每一柄長弓，每一塊磨劍的磨石到每一包谷物面粉，每一塊奶酪的準(zhǔn)備……用這些東西來向我證明，你們的將軍的確盡了他全部的努力才準(zhǔn)備這場戰(zhàn)爭?！?/br>
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要求整理出一份這樣的檔案與匯報，簡直堪稱苛刻。

但是國王沒有寬容的意思。

“做不到的話——”

國王向前俯身，銀色的發(fā)絲幾乎垂落到莫爾的臉頰上。他輕柔的聲音鉆進他的耳中——這比他嚴(yán)厲下令時更重飽含嘲弄。

“那你們自以為高貴的犧牲精神，也不過如此?！?/br>
他預(yù)料之中地看到騎士們露出了慍怒的神情——沒有一名騎士能夠平靜面對這種針對他們品格的侮辱。

“當(dāng)然了，就目前來看，你們也沒有騎士精神這種東西?！?/br>
國王直起身，靠在了深紅天鵝絨上，帶著蒼白的十指交叉，指尖互相輕抵著。

三名軍官的臉色漲得通紅。

在國王的手邊，還放著那把精致的十字弓。

“王室的財政部門會協(xié)助你們的。但能不能完成，就看你們自己了。”

他以輕柔但卻教人畏懼的口吻說道。

“去吧，證明給我看，他是無辜的?！?/br>
莫爾他們站起身的時候，看到國王在明滅的火中意味不明地微笑：“現(xiàn)在，他的命在你們手上了?！?/br>
這是一句威脅。

…………

三名擔(dān)任軍官的騎士離開了，房間中剩下了國王一人。

他靜靜地坐在壁爐邊，火光勾勒出他臉部精致的輪廓線條。

祝遲根本就不在乎能否從報告中找出原因。

沒有人比從底端打滾爬上來的軍官更加了解軍隊了。他想做的，是初步地、不受蒙蔽地了解羅格朗帝國軍隊的客觀信息。

居高自遠。

在國王周圍有太多厚重的帳幕。

或許老公爵這樣從數(shù)十年沙場征戰(zhàn)中活下來的人能夠?qū)婈牭那闆r有個把握，但普爾蘭？

得了吧，他聽到的話十句能有三句不加粉飾或夸大就該感謝貴族與官員的良心了。

片刻之后，祝遲從沉思中醒來。

他看著窗外的雪，靜默了一會，讓內(nèi)務(wù)總管為老白金漢公爵送去了一件嶄新的、稱得上公爵身份的斗篷。

………………

老公爵展開了猩紅色的斗篷，斗篷使用柔軟的雪地狐貍皮制作而成，價格昂貴。但公爵在意的不是這些。

他結(jié)著厚厚老繭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