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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對面坐下,看見拆過又纏合的信封上印著“病退”的大紅戳。“手續(xù)都辦好了?”“快吧,”蔣楨點點頭,嘬了口茶,面容在暗光中慈和溫柔,“終于退休了啊,總還覺得自己很年輕呢!”她不無放松地笑了下,伸臂向后展了展裹著開襟線衫的瘦削肩膊。“早就讓你好好休息的?!笔Y孝期咽下一大口熱茶,從喉間一路guntang至心口,蒸騰出苦味。蔣楨幫兒子添茶,放了奶和糖一塊兒攪開。蔣孝期看著面前一杯奇異的懸濁液抬起頭,聳了下眉頭:“阿薩姆奶茶也不是這么煮的……”蔣楨惡作劇似的隱笑,掩住唇輕咳。好像日子這樣過下去也不錯,隨便走到哪一天,灑脫地揮一揮手,舍與不舍都在那一瞬間。“再等兩個月,我陪你一塊兒出去?!睙崮伒哪滩杷坪醵略诤黹g,蔣孝期覺得那苦味被甘甜和奶香襯著,愈發(fā)清晰了。蔣楨仍舊笑眼看他,故意似的挑著問:“為什么是兩個月呢?”因為還有兩個月高考,因為他先前已經(jīng)對人許下過承諾,蔣孝期噎了一下,因為他不想對那個人食言。“我不出去,”蔣楨攏著鬢發(fā),“心肺肝腎隨便換哪里都行,國內(nèi)的醫(yī)療水平也不差。mama知道你想多留我一段時間,我聽你的,其實我也想再賴一段時日,看到有個人在你身邊陪著你,你抬眼看見他就覺得安心,他隨便做點什么都像在哄你高興……你跟著mama東飄西蕩吃了不少苦,該有人給你一個家,攢了這么多年的運氣,小期,該是你兌換大獎的時候了?!?/br>蔣孝期對上母親盈滿笑意的視線,那一瞬,他幾乎要確信蔣楨已經(jīng)窺破了他心底的隱秘,險些推開椅子落荒而逃。旋即他又反應(yīng)過來,自己從小到大展示給母親那一面永遠都是規(guī)行矩步,蔣楨從不知道他把罵他小雜種的高年級同學按在水塘里啃泥,從不知道他模仿母親的筆跡給學校收費冬令營的回執(zhí)簽名放棄,從不知道他為了幾百塊酬勞替人考試……還有很多很多,她從不知道。所以,蔣孝期放回懸起的心臟,蔣楨不會知道的,不會知道他在心里深處密密匝匝地藏下一整個人。蔣楨悠悠轉(zhuǎn)著手中的茶杯,繼續(xù)道:“也該有個人,替我繼續(xù)在背后看著你,看著你走在陽光下那條該走的道路上——”第71章第六十九章之前蔣楨突然暈厥被周未背去就診那次之后,林醫(yī)生跟蔣孝期詳談了一次蔣楨的病情,最終結(jié)論是蔣楨的多臟器衰竭嚴重,尤其腎臟,最好的解決方案是進行胰腺腎臟聯(lián)合移植。鑒于蔣楨的年齡不算大,手術(shù)預后良好,只要得到適配的捐獻體不僅能夠提高生存質(zhì)量也很可能將生命再延長數(shù)年。至于適配的捐獻體,這個顯然要比蔣孝騰熊貓血的骨髓容易找到,在蔣家的能力范圍內(nèi)不是問題。問題是,蔣孝騰將蔣楨的治療和手術(shù)安排在了美國,亦即常春藤名校之一的康奈爾大學醫(yī)學院下屬長老會醫(yī)院。三個月前,蔣宥圓剛剛前往這所全球著名的私立大學就讀于建筑學院,而長老會醫(yī)院的專長之一就是胰腺腎臟的聯(lián)合移植。那天在蔣孝騰寬闊厚重的辦公室里,沉甸甸的垂幔窗簾下,這位初顯老態(tài)的兄長負手而立,將關(guān)切和威嚴的尺寸拿捏得分毫不差。“孝期,你母親的情況林醫(yī)生同我講過,我們商量之后的意見是盡早送她到美國接受治療。你們母子兩個相依為命,我很明白她對你的重要,所以蔣家在這件事情上會盡力而為,你不必太擔心?!?/br>蔣孝騰轉(zhuǎn)過身,面上覆著薄薄一層笑意:“我的一位朋友,也是林醫(yī)生昔年校友,海曼·霍爾博士是聯(lián)合移植領(lǐng)域的頂尖專家,目前任職康醫(yī)和長老會,一旦供體鎖定,他隨時可以手術(shù),我想,最多三個月,我們就可以找到?!?/br>“哦,之前提過的送你到國外深造考慮得怎么樣?我看契機難得,不如就和宥圓一樣讀康奈爾好了,一來方便你在紐約州照顧你母親,二來和宥圓也算有個照應(yīng)。你jiejie看到一些負/面新聞總愛胡思亂想,擔心得緊,有你這當舅舅的在該放心多了……”“蔣生國際在那邊有合作的建筑事務(wù)所,我和父親也有一些人脈需要持續(xù)經(jīng)營,你這個專業(yè)人士能過去最好不過?!?/br>“孝期?”蔣孝期咬肌一僵回過神:“我媽不大習慣國外的生活,或者……”“孝期呀,”蔣孝騰抬手打斷他的話,“雖說近幾年國內(nèi)醫(yī)療環(huán)境也改觀不少,但終歸跟國際頂尖水平還是有些距離的,你看看諾獎得主的出身,康奈爾排名第十二,林所在的霍普金斯排名第十八。我們家里現(xiàn)在有這個條件,治病救命那可不是兒戲,你還年輕,不了解拿主意的分量。像我母親就走得早,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別讓自己活在遺憾當中?!?/br>他走近,語重心長地拍了拍蔣孝期的肩膀。一股不容推拒的力量自肩頭傳來,蔣孝期虛虛握著拳,尾指指甲已嵌進掌心。他抬眼看向“慈愛關(guān)切”的長兄:“謝謝大哥,我去和她商量下?!?/br>“嗯,是該好好商量下,我想你母親能體諒你的心意,畢竟你這都是為了她著想?!笔Y孝騰露出談判勝利的自信微笑,放松地坐進大班椅里,“蔣生這邊的事務(wù)暫時先放放,你還年輕,學東西不急于一時,父親那邊交代的事情你也盡可以留下,大哥找人替你處理?!?/br>他似有無奈地笑笑:“幫弟弟們的一點小忙,我這個當大哥的可是做得相當順手呢!”蔣孝期只得抿唇點點頭,這是蔣孝騰對他的一次放逐,相當于嚴重警告,他現(xiàn)在并不具備同這個在家族中根深蒂固的大哥相抗衡的力量。回到蔣家的這段時間,蔣孝期表面上本分地做著他丹大建筑系“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學生,實際上也在各方的掣肘制衡中見縫插針地汲取著屬于蔣生國際這顆大樹的營養(yǎng),探悉它的經(jīng)脈走向和運轉(zhuǎn)動態(tài)。蔣白儒雖然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卸任退隱,但始終遺憾蔣家后生再沒有專業(yè)上的建樹,房子蓋得鱗次櫛比也再沒出過一座媲美擎天柱的杰作。對蔣孝期這顆遺世明珠,祖父是格外珍愛的,介紹了不少自己當年的業(yè)內(nèi)伙伴帶他入行。而蔣孝騰的生死一遭,也讓高居穩(wěn)坐的蔣柏常生出甚于以往的危機感,他明知蔣孝朝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全部希望寄托在蔣孝騰身上。在此之前,蔣柏常擔憂的是蔣孝騰無后,往下一代的繼承人只能在宥榮和宥萊兩個人當中選擇;宥圓或許更好,但他始終覺得外孫不是自家人;且大哥那一脈偏偏又出了個蔣宥廷這種溫良親和的守成之材,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