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毛，火氣消了大半，想想前幾日收到的成績單，這混賬東西居然進(jìn)步了不止一星半點(diǎn)，可見他在蔣孝期那也是下了功夫的，于是再端著也就剩下點(diǎn)兒火星子了。

大過年的，任何矛盾都能暫時擱置。周琛沖他招手：“過來坐，最近念書辛苦嗎？讓廚房燉點(diǎn)兒補(bǔ)品，這是什么臉色！”

周未聽話地坐過去，一沾沙發(fā)整個人就隨灣就勢沒了形狀：“爺爺，念書是很辛苦，但是沒有蔣小叔又念書又補(bǔ)習(xí)又照顧我辛苦。您想他每個月才從蔣家領(lǐng)五千塊，得給他媽看病買藥補(bǔ)營養(yǎng)、得交學(xué)費(fèi)住宿費(fèi)買資料充飯卡、得養(yǎng)房養(yǎng)車存話費(fèi)交通費(fèi)……現(xiàn)在還得養(yǎng)我?！?/br>
周未蹭過去枕到老周總大腿上，嗯，這感覺差強(qiáng)人意。

他翹起腦袋：“爺爺，您不知道我倆過得有多苦！一個罰俸三月、一個流三千里，每天只能靠白飯青菜度日，連西藍(lán)花的梗都要去皮炒了不舍得扔……”

周?。骸啊?/br>
“我其實(shí)還好啦，蔣小叔覺得我要考試又要長身體，有他一口湯喝就有我一口rou吃，有他一碗粥就有我一頓米，他覺得不能辜負(fù)您的囑托得讓我頓頓吃飽。你看我這臉色不好吧，是不是發(fā)白發(fā)綠？那就是白飯青菜吃的，快要吃成兔子精了。哦對了，蔣小叔的臉色還不如我呢！你想他剛給人抽了骨髓也沒過多久……”

默默在一旁收拾圍棋的周耒聽不下去了，真想把黑白子混著喂他吃進(jìn)去，沒見過哭窮哭這么離譜的！再聽下去他怕是憋不住要笑場。

跟著聽見周未提及蔣孝期，心底又給羞怒燒得不是滋味，那一拳的仇他還沒忘。

當(dāng)時如果換了是周未自己打回來，也許他事后想想也就算了，但憑什么蔣孝期一個外人能理直氣壯摻和他們兄弟之間的家事！

周琛心里也知道他這孫子是個什么玩意，剛這堆話擠擠水分頂多能剩下半句真的，就是蔣孝期不能辜負(fù)他囑托那句。

回頭一想，他也覺得自己是忙糊涂了，把人托付過去居然沒任何表示，蔣孝期是晚輩又不便主動對他提，換了是蔣家的別個也好，不過是利益互換不急于一時，偏巧蔣孝期還是個窮學(xué)生。

“哦，”周琛應(yīng)了聲，“回頭該給你的那份，就先寄存到孝期那兒，別想著騙了錢去花天酒地，他比我這個老頭子懂得怎么治你！”

周未登時一臉春風(fēng)得意，順手從棋盤上抓了把棋子黑白不分就往周耒手里的藤簍里塞。

“我就快分好了！起開！”周耒一把搶過藤簍，氣呼呼往棋盤上一敦，整個抱起來往書房去。

倆人瞬間意識到，這還是繼那晚各自挨了一拳后兄弟之間的唯一一句對話，嚴(yán)格說也算不上對話。

周耒覺得自己沒忍住先開了口，輸?shù)檬职脨溃髅魇撬缦攘瞄e的！

“哎呦小未，可算回家了！”姬卿從樓上下來，衣著看似很居家，卻是精心打扮過，腕上一只翡翠鐲子透潤得像要滴出水來。

她瞥了眼被周耒摔上的書房門，走到周未跟前：“快給我看看，嘖嘖，你這孩子怎么能這么跟爺爺使小性兒呢，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的……”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姬卿皺了下眉：“小未，是不是還跟小耒兩個賭氣呢？他不懂事，你是哥哥該管該教訓(xùn)，不能寵壞他?！?/br>
姬卿似乎很為難，放輕聲音：“就是他這孩子面子大過天，下回你再教他什么最好在家里，學(xué)校的話，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兒……他這不也別扭了好幾天，連我們都不愿意見！”

周未聽懂了，他媽這是在找周耒挨打那一拳的后賬。

那段時間周未沒回家，臉上的傷也是在蔣孝期那兒養(yǎng)好的，現(xiàn)在又是溜光水滑一張芙蓉面，但周耒挨的蔣孝期那一拳恐怕也要腫上好幾日，可日日都給家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頭的。

“小耒就是看著你不肯回家，心里著急，這下回來就好了！”姬卿熱絡(luò)地?cái)n著周未后腦，“來，吃飯了，響螺花膠從早上就燉著，小耒讓人特意放了你喜歡吃的見手青?！?/br>
說完姬卿又去敲書房的門，周耒磨蹭半天才不情愿地蹭到飯桌前遠(yuǎn)遠(yuǎn)挨著周未坐下。

冷碟熱羹都仔細(xì)搭配過，周家老爺子掌權(quán)，家風(fēng)傳統(tǒng)，不像裴家rou眼可見地奢靡，但衣食住行樣樣精細(xì)，也是姬卿多年來的功勞。

周未是見過她特意買來仔細(xì)讀的，還把當(dāng)教學(xué)片反復(fù)看。

周家大宅里掛著的長幅是趙孟頫真跡，撕下來送嘉德秋拍可能比這套別墅還值錢；

小幾上那盆蔣孝期看了可能會剝皮炒著吃的多rou叫玉扇，一小株能換十噸有機(jī)西藍(lán)花；

博古架上的玉器當(dāng)年曾被小乖撲下來一批，里面最不值錢的也要六位數(shù)；

他家大花圃里只種一種名為冠世墨玉的牡丹，絳色花瓣層層堆疊，濃郁且厚重……

席間只聽見姬卿柔柔的話音往來，周家的男人個個惜言，開口又都風(fēng)馬牛不相及，干脆用飯菜堵著。

姬卿給公公和丈夫盛湯，再用公筷往兩個孩子碗里夾菜：“孩子養(yǎng)大了真是好呢，你倆小的時候我可一頓安生飯也不敢想，不是這個把果汁倒進(jìn)飯碗里，就是那個用沾番茄醬的手抓對方頭發(fā)……”

周未心說，一個兩個的好像都在說我啊。

“兒大不中留，真把你們伺候出門了，可能我還會懷念小時候那會兒。”姬卿掩唇，看了看周未，“盼著將來當(dāng)祖母吧，你倆到時候有了孩子可一定要送回大宅讓我?guī)?，小毛頭簡直太可愛了！”

周耒不愛聽，冷著臉：“媽你亂說什么！我都還沒成年——”

姬卿噗嗤一樂：“誰指望你了！整天就知道看書考試，像個小木頭，哪有女孩子愿意往你身邊湊。”

周未莫名一激靈，感覺要有火苗兒燎到身上來。

果然。

“我說小未，從小就招女孩子喜歡，那個喻……咳咳，”她像是不經(jīng)意提及禁語又馬上意識到閉了嘴，頓住幾秒才接著說，“說不定已經(jīng)遇到喜歡的人了呢，是吧？定下來可要跟爺爺說說，我們也好幫忙看看對方合不合適，就算不選知根知底這幾家的，起碼也要人品端正、家世清白的?！?/br>
周未算是聽懂了，姬卿這是生怕他“租房離家包養(yǎng)女明星”還因此“痛揍勸誡未果的弟弟”這茬兒在爺爺面前輕易蒙混過去，簡直字字誅心句句伏筆。

沒錯，輕飄飄一紙模考成績單和裝出來的一臉乖順怎么能僥幸遮掩呢？家里誰不知道他是孽障，是混蛋，是爛泥！

周琛臉色早已暗下來，聽著姬卿說到周未早點(diǎn)娶妻生子是認(rèn)同的，他們家缺的就是人丁，但這表面光的蘿卜一拔，可就難免扯出下頭那些逃避相親、得罪世家、奢靡鬼混、任性妄為的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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