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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叫醫(yī)生,周老爺子繃著臉在客廳等結(jié)果。直到兵荒馬亂結(jié)束,周恕之才端著杯濃茶從地下室晃上來,頭發(fā)沾著木屑一臉茫然:“出什么事兒了?”合著之前那么大動靜他愣是沒聽見,比燒著的這位還無知無覺。周未睡得不安穩(wěn),但也一直沒醒,抱著他那只龍貓翻了個身,依然小動物似的蜷著睡。裴欽怕他動了手背上的輸液針,傾身過去拉他那只胳膊,再給周未拽被子蓋好,周未guntang的呼吸吹在他臉頰上,是帶著體溫莫名好聞的味道。他出了一點汗,額發(fā)潮濕,烏黑的眼睫落在白皙皮膚上,雙唇微微張開,木芙蓉似的粉,美得像唐厘超現(xiàn)實主義工筆畫。裴欽聽見自己的心臟不堪負荷地狂奔起來,像慌亂的馬蹄,他迷戀一縷芬芳般悄悄低下頭,不敢呼吸,近到能看清周未唇角細小的絨毛。然后那微距的視野模糊了,裴欽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在戰(zhàn)栗,像瀕死的猛獸暴躁地徘徊在晝夜分界的暗影里,要掙脫束縛沖出去,將長久不敢見光的心肝放在太陽底下暴曬。忽然,周未一巴掌推在他臉上,閉著眼喃喃道:“遠點,會傳染——”跟著又翻了回去,連抱枕也不摟了。裴欽喉頭火辣辣的,手腳發(fā)麻,像偷竊未果的笨賊,掩飾般追問了一句:“什,什么?你說什么?”周未翻個身接著睡過去,這次一動不動好久也沒再換姿勢。裴欽松了口氣,裹著棉衣靠回椅子里,心不在焉地用pad看劇本。周未又睡了小一個鐘頭才迷迷糊糊醒過來,就著裴欽的手喝梨汁,他從小就喜歡喝,從桂花梨、孟津梨一路喝到雪梨、秋月梨。裴欽已經(jīng)神色如常地用傻嗶稱呼他:“幸虧你爸爸我發(fā)現(xiàn)得早,扛到現(xiàn)在你又得肺炎進醫(yī)院,生日都別想出來!”“一群護士jiejie陪我切蛋糕也很好啊,制服誒——”周未聲音齉齉的,拱到床頭上靠著。“屁!小時候一生病就輸抗生素,現(xiàn)在感個冒吃藥都不好,你這免疫系統(tǒng)到老了怎辦?”裴欽杞人憂天:“回頭金黃葡萄球菌和大腸桿菌對你都算超級病毒!”這是在抱怨姬卿,周未小時候看著很健康,感冒發(fā)燒也好得快,其實都是姬卿喂藥喂出來的,咳嗽幾聲就上阿奇霉素,幼兒園剛流感就吃頭孢預(yù)防,長大了之后免疫低下,反噬得厲害。房門給意思地敲了兩聲,周耒推門進來,也不知那話他聽去多少。反正裴欽不忌憚,接著打趣道:“看咱弟多結(jié)實,到底是親生的?!?/br>周耒拿眼瞪他,不跟病秧子費口舌,轉(zhuǎn)身去看周未:“好點了么?媽已經(jīng)電話給你請假了,作業(yè)用不用幫你帶去?”“沒寫?!敝芪刺寡浴?/br>周耒見怪不怪:“我去上學了——”裴欽對著周耒背影打了一套王八拳:“小兔崽子!小時候生病忘了你哥在你屋打地鋪守著了?沒良心!”“罵誰呢?!”周未把腿伸出被子,蹬他,都是一窩的,等值傷害。裴欽松快不少,可能是因為周未退燒了又能跟他皮,可能是因為剛被踹那一腳一如從前地熱絡(luò),說明周未是真的什么都沒看到也沒聽到。“弱雞,回去吧,省得傳染你?!?/br>裴欽拿白眼翻他:“你當我剛來嗎,我守你半輩子了!”黃梔子給周未發(fā)信息:【老板,郭導助理又發(fā)了一版合同過來,姜墮的劇本改八遍了,我的戲加到比女二還多,讓兼職嗎?蒼蠅搓腳.JPG】【不讓?!恐芪椿厮?/br>黃梔子:【哭泣臉.JPG做人不能太貪心,再端下去我就涼了?!?/br>周未:【沒讓你端著,告訴他們你沒檔期,裴導等著你進組呢?!?/br>黃梔子:【………………】周未轉(zhuǎn)頭跟裴欽說:“最近有沒有什么能用上黃梔子的,塞她進去?!?/br>裴欽想了想:“捧她難度大了點兒,你來真的?”周未清楚黃梔子的美比較非主流,畫手和普羅大眾的審美通常有時滯,就像東西方對東方美人的認知差異。裴欽也許連個二把刀的導演都算不上,但他對娛樂圈和時尚圈的風向一定比周未敏銳,這貨六七歲時便人模狗樣地穿身小西裝跟著裴灝夫滿世界看秀。人家看秀主要看服飾看設(shè)計,他爸看完了直接點走模特送房卡。年初裴欽還子承父業(yè)地從時裝周挖了個嫩模簽到非一,哄人家說她五官長得太漂亮,到國際秀場會吃虧,不如上大銀幕當影后。那女孩兒以為被金龜婿釣了,從此嫁入豪門躺贏,沒想到真給裴欽塞到劇組發(fā)配西北喝風吃沙子,拍了部,最近火得不得了。裴欽說黃梔子沒戲,怕是真困難,如今流行速食文化,娛樂圈更是如此,沒人肯挖掘內(nèi)在美,沒人肯等待沉淀,一個“老公”能喊半年都算長情了。“先捧再說,”周未素來都這副順其自然無所謂的表情:“就是個態(tài)度,捧不紅還硬捧,更說明真愛唄?!?/br>“你打算賣車給她帶資進組嗎?”這人臉也太大了,明明是跟裴欽這兒搶資源,還把自己說得挺偉大?!笆悄阏鎼鬯€是我真愛你!”周未眼睫倏地一顫,神情有瞬間不自然,旋即馬上調(diào)整回來,懶懶道:“車是我親老婆,怎么能賣呢?這不眼看二十了,得有個幌子替我擋擋桃花,煩!”像他們這種豪門少爺,總有人挖空心思往身邊送人,終極大獎是被迎娶進門做正宮,不成的話給他生個崽這輩子也算上保險了,但這些都還不是最煩人的,最鬧心的要數(shù)那種利益聯(lián)姻,把感情當生意談,只需有利可圖。周家人丁稀薄,掌權(quán)的又是周琛這個老傳統(tǒng),他母親十五嫁給他父親,自己的發(fā)妻比自己大三歲,都是家長一句話的事兒。周琛老了,身體日漸衰敗,只剩下一根脊梁頑固地撐著,兒子指望不上,等著孫子長大接班,要是孫子掰不正,他拼最后一口氣也要看到重孫長起來。“喻金陵?”裴欽也是被這種事情從小熏大的,猜謎滿點。周家的牡丹城是靠實體商業(yè)支撐的,近兩年被電商沖擊不時曝出某某品牌撤店的傳言,資金鏈持續(xù)吃緊,而做金融的喻家是血庫。周未算是默認,喻金陵只在英泰讀完幼兒園就送出國了,現(xiàn)在中文都未必靈光,純粹盲婚啞嫁。不然周未也不會急著套護盾,按喻成都的狗脾氣推算,喻金陵肯定也忍不了他,到時候一拍兩散,各自安好。“嗯……約上左列陪我看看房,我急需金屋藏嬌?!?/br>呸!裴欽還不了解他,這是借左列那張喇叭嘴往外抹黑他自己,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周未是個昏庸的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