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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別處也得先回靜灣找車,那是個出租不會去的地方。蔣孝期手機仍然關機,假使他去了別處,做的第一件事情應該就是給手機充電給蔣家報平安。所以,蔣孝期最大的可能是還在山上?整整兩個小時,他要不是給山精樹妖纏上了,爬也該爬下來了。這和周未想的出入太大,他看出蔣孝期看出這幫人的詭計卻不說破,以為他有什么高明的后招兒,至少可以做到自保。真是高估他了!那么唬人的一臉淡定睿智,難不成連撒個面包屑都不會。周未穿出大堂,疾走變成小跑,隨便找了輛會所標配的勞斯萊斯古斯特返回靜灣別墅。凌晨三點,除了木連廊一圈微亮瑩白的夜景照明,靜灣陷在一片靜謐沉眠中。這事兒還不定什么情況,現(xiàn)在不適合動靜太大,真把宿在這兒的一家子挖起來大半夜組團上山去刷蔣孝期,哪怕對方一根頭發(fā)沒少,臉皮也掉盡了。蔣宥萊甩鍋是不仗義,但他也不是沒坑過損友,仍是階級內部矛盾,罪不至死。況且,周未了解蔣宥萊,那就是條愛叫愛鬧的泰迪,聊個sao背后黑人一腳這些小動作不斷,真要讓他弄死誰他沒那個膽子。算算宥萊他們先閃,到下山途中遇上,他的確有繞路回去陰人的作案時間和動機。清凈山?jīng)]有懸崖,真躲在暗處推一把踹一腳,蔣孝期頂多掉坑里吃點土,林子那么密也不允許他一路暢通無阻骨碌下山。所以最大的可能還是這貨迷路了,半天找不出來。周未稍一衡量,重新坐回車里,加了筆小費,讓司機繞到后山。先看看狀況再說。上山只能徒步,周未讓車走了。他弓身大步往山上跨,順手掏出根彈力繩將微長的卷發(fā)揪在腦后。夜涼如水,這比喻太生動,氣溫接近一天中的最低點,周未覺得空氣像漾在周身的水流,涼得刺骨,偏偏他又走出一層薄汗,真是刺激極了。“蔣孝期——”周未視線掃過途徑的荒草叢林,試著喊了一嗓子。&&&同一時間,會所的包房里,游戲人物陣亡將手機畫面定格在一片灰屏上。蔣宥萊拿愛瘋當磚頭錘沙發(fā):“手游不過癮,老子要換端游沖分!”“未哥呢?”左列已經(jīng)歪在沙發(fā)上瞇了一覺,被踹中小腿兒整個人呼咚彈起來:“哎?人,人呢?元慶和那小白臉兒還沒完事兒?”“你當他打樁機呢,就那破引擎……光前戲就得一個多小時,上回安迪跟我說硬被他拽著聊文藝復興到天亮,連扣子都沒解開一顆……”哈哈哈哈——&&&蔣孝期看著裴欽屁顛屁顛追隨周未鉆進樹叢的背影,就知道這幫兔崽子不會再回來了。往人鞋坑兒里放大頭釘,教室門框上擱水盆,拖把桿頂廁所門……都是些小學生玩剩下的,有錢人可真晚熟。蔣孝期居高朝山下看了看,樹影瞳瞳,夤夜靜謐,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很快找到路回去,但風景還好是不假,尤其月色。是個吹風醒酒的好地方,他酒量不行,喝點就頭重腳懶。手機沒電了,他發(fā)給蔣楨的照片蔣楨始終沒回復個只言片語,大概還不高興。從拿到親子鑒定結論的那天起,蔣楨就態(tài)度明確地反對蔣孝期回蔣家,你沒有父親,你是我蔣楨一個人的兒子!我二十二了,你當我生物知識不及格?蔣孝期不解,我難道不是當事人嗎,為什么沒有知情權!就算之前你擔心我小我不能理解我想法偏激……可現(xiàn)在我是連大學都念完了的成年人,不管蔣柏常是豬是狗、是狼是蝎,我不可以有自己的判斷嗎?那是蔣孝期和蔣楨有史以來爭執(zhí)最激烈的一次,雖然彼此都沒發(fā)一句狠話也沒動一根指頭。蔣孝期一夜沒睡,蔣楨給氣得第二天就進了醫(yī)院。活到這種境地,有沒有父親對他來說并不十分重要,甚至認不認也沒什么大不了。但那個人是蔣柏常,是有能力讓蔣楨最后一程走得舒服的人,蔣孝期不得不低頭。蔣楨這么多年一個人帶孩子,風里雨里熬過來,熬了一身病。蔣孝期高三的時候她查出尿毒癥,因為不想影響兒子高考瞞了四個月。那之后蔣孝期才知道,蔣楨早就發(fā)現(xiàn)自己得了糖尿病,借口保持身材不碰那些忌口的東西,而尿毒癥只是糖尿病的并發(fā)癥之一。糖尿病只能控制無法治愈。他們需要很多錢,治病、買藥、補充營養(yǎng)……一日一日地氪金續(xù)命。蔣楨是個硬核的女人,連蔣孝期也數(shù)不清她默默扛了多少,以至于上午剛透析完,下午就能換身衣服繼續(xù)上班。那些年不堪回首,蔣孝期拼命兼職賺錢,杯水車薪,還是一只被現(xiàn)實擊得布滿裂痕、隨時都要粉碎的杯子。他查資料查到不敢再看見糖尿病這三個字,酮酸中毒、腎衰、失明、肢體遠端壞死腐爛、冠心病……蔣楨整潔了一輩子,像淤泥里的蓮,暴風驟雨不曾低頭,他不能看著她那樣衰敗萎地。就算一命換一命,他也要護好他mama!蔣孝期打算休學去賺錢,蔣楨死也不同意。蔣楨賣掉房子,為了讓蔣孝期安心念書。她換了個輕松點的工作,但是沒辭職,每天照樣梳洗打扮去上班,包里背著針劑和藥,還有透析的預約單。蔣孝期放假回家,出租屋里泛黃的舊木桌罩上了拼布臺巾,花瓶里照樣插著淡藍風信子,有時是向日葵和桔?;?,要看哪種新鮮又特價。蔣孝期甚至有種錯覺,除了換個房子住,一切都和原來沒什么不同。如果失去房子能換回健康的蔣楨,那真是賺大了,畢竟蔣楨才是他的家。蔣孝期清楚這種錯覺有多白日夢。蔣楨不到五十,也許永遠都到不了五十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他得讓她在最后的日子里把長命百歲的福都享了。于是,完成答辯的那天,他決定放棄讀研了。剛參加工作能拿到多少錢,一個月八千還是一萬?刨去房租日常付得起醫(yī)藥費嗎,急發(fā)作住院呢?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生父不啻于救命稻草,他要先救命,再拔草。錢不是萬能的,但財富堆出的資源是,就好像蔣家能為蔣孝騰找到他的骨髓救命。蔣楨許是給病痛折磨得太久太累了,爆發(fā)一次之后便再沒主動反對過。蔣孝期終于如愿將她送進了之前連黃牛號都掛不到的陸總住院部,特需單間病房,二十四小時專屬醫(yī)護照顧。媽,別扔下我一個人。蔣孝期坐在一塊大石上,仰頭看月亮,皎潔澄明的玉盤在視野里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