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慘，一臉憂心而愧疚地說道：“是我熬藥時炭火燃燒產(chǎn)生的灰塵引起大人咳嗽嗎？”

“既然如此，還是不要在院子里熬藥了，讓大人難受并不是月牙想看到的?！?/br>
蒼白但修長的指節(jié)緊緊地攥住了月牙的衣袖，指間的觸感粗糙，但是無慘依然感覺得到在月牙身上傳來的源源不斷的熱量，這是他從來也沒有感受到的溫度。

產(chǎn)屋敷家是豪門大族，他從小體會著數(shù)不盡的榮華富貴，父母兄長的擔(dān)憂疼愛，但是因為身體原因和貴族的規(guī)矩，他從有記憶開始就從未和人親近過，就算是父母兄長和他相處也永遠(yuǎn)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就算所有人都在說父母是如何如何地疼愛他，但是無慘卻只感覺那種疼愛虛無縹緲，就好像枝頭的櫻花，不過短短十幾日就開始隨風(fēng)而落。

“不用?！?/br>
癢意衰退，無慘喘息著說：“我回房間吧?！?/br>
月牙嘴角微微一翹，隨即又變?yōu)橐桓睋?dān)憂的模樣，月牙讓無慘扶著他的身體使力從地上站起然后緩緩的回到了房間。

院里的傭人不約而同地舒了一口氣，若是無慘不聽勸告執(zhí)意坐在外面病情加重，那么最后要承受苦果的也只有這些沒有好好勸告主人的傭人。身為高高在上的貴族的產(chǎn)屋敷家主他們可不會管區(qū)區(qū)傭人有什么理由，沒有做好應(yīng)該做的事的傭人自然要承擔(dān)相應(yīng)的處罰。

但是幸好月牙來了。

將無慘扶進房間后不久，月牙就從里面出來了，讓原本替他守著藥的傭人退下，月牙看著藥熬了大約半個時辰后，就將火熄滅，將藥盛了出來。

剛熬好的藥還帶著燙人的溫度，將藥碗放在卓袱臺上，月牙端著卓袱臺就準(zhǔn)備去找無慘，走到一半月牙忽然停下了腳步，扭過頭朝院里的人笑了笑，說道：“沒有工作的就離開吧，今天需要守夜的人留下?！?/br>
雖然只有十四歲，但是月牙卻比這些傭人更有威懾力。

沒有事需要做的人如蒙大赦般的快速離開了，需要守夜的人卻哭喪著臉留在原地。

*

端著卓袱臺站在門外，月牙清了清嗓子然后提高聲音說道：“無慘大人，藥已經(jīng)熬好了。”

屋里傳來輕輕的咳嗽聲，不過片刻月牙就聽到了無慘的低沉的聲音：“進來吧?！?/br>
月牙拉開門進去，無慘正坐在書桌后提著筆在紙上寫字，聽到月牙進來的聲響，無慘將筆輕輕擱置在一旁，抬起頭看向月牙，目光落在卓袱臺上正繚繞著白色霧氣的黑色藥汁，無慘眉頭微皺，仿佛能聞到碗中湯藥的苦味。

沒有人會喜歡喝藥，自然也沒有人喜歡喝藥時的苦澀，喝了十幾年的無慘尤甚，只是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而已。

將藥碗放在一旁，月牙用湯勺輕輕攪拌將熱氣散開，將藥碗端在無慘面前，月牙看著無慘，臉上露出純稚的微笑。

“大人，要喝藥嗎？”

無慘沒有表現(xiàn)出對這碗藥的厭惡，單手接過藥碗就緩緩地喝了一口，他本以為入口會是苦澀難咽的湯藥，但是唇齒之間品嘗到的卻是淡淡的清甜。

“為什么……”無慘皺緊的眉頭被撫平，他看向了月牙眼里露出幾分訝異。

“怎么是甜的？”

月牙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低下了頭，“我看到大人喝藥的時候并不開心，所以想著大人應(yīng)該不喜歡苦藥才是。”

“所以我向醫(yī)生要求要了一些不苦的藥，大人喜歡嗎？”

無慘沒有說話，玫紅的眼睛看著垂著頭的月牙，神色復(fù)雜難辨。

“擅自揣測我的心思?！睙o慘將藥碗放在桌上，聲音里帶著怒氣。

“我允許你這樣做了嗎？”

不喜歡苦澀的藥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對于無慘這樣心高氣傲的人來說，被一個小小的侍從發(fā)現(xiàn)并且提出來就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了，但是比起怒火，無慘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心中更多的是羞惱。

他以為自己是在對月牙擅作主張發(fā)脾氣，實際上不過是發(fā)現(xiàn)自己在月牙面前如同一個不懂事的小孩一樣而冒起的羞惱，明明自己要比他大不是嗎？

月牙嘴角的笑一僵，心說這位小少爺真是無理取鬧的可以，明明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心理年齡卻幼稚的像個孩子。

若是可能月牙真想撂挑子說不干了，但是他一向能忍，對無慘說道：“是我的錯，大人。擅自揣測大人的想法本就是大忌，但是我卻在大人的放縱下得意忘形了?！?/br>
說罷微微抬起頭，貓眼里迅速的飄起淡淡的水霧，好像下一瞬就能落下淚來。

含淚的微笑是很美的，但是淚里看人卻更加讓人動容。

“若是您不喜歡這個藥，我以后就不做了。”

說完月牙就想將桌上的藥碗端下，他的動作很快，可是無慘比他更快，在月牙指尖觸碰到藥碗的時候鬼舞辻無慘就已經(jīng)握住了月牙的手臂。

“哭什么?！睙o慘有些煩，覺得月牙果然是小孩子眼淚說來就來，明明之前還敢對自己的脖子下刀子，現(xiàn)在不過就是他的一句話就哭了，“我又沒說要把你怎么樣，眼淚給我收回去?！?/br>
說完，無慘又像是不耐煩地說道：“留下吧，我喝。”

收回手，月牙俯下身子輕輕地笑。

“好的，大人?！?/br>
“起來，以后不用跪了?！睙o慘捧起藥碗像是不經(jīng)意的說：“麻煩。”

月牙抬起頭看著無慘，彎起眼睛微微一笑，眼眶里的淚水順著眼角就流了下來，“好的，大人?！?/br>
眼淚當(dāng)然不是說沒有就沒有的，但是帶淚的笑容倒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

無慘伸出手緩緩地觸及月牙順著臉龐留到下巴的淚水，指尖上的眼淚和他的手一樣冰冷，無慘心里還有些失望地想月牙的眼淚居然不是熱的。

“因為眼淚冷的很快嘛。”月牙笑著說道。

無慘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把這話說了出來。

月牙看著無慘臉上似乎并沒有生氣的意思，伸出手握住了無慘還放在他的臉上的冰冷的手笑著說道：“大人，眼淚是冷的，但是我的手和臉都是溫暖的?！?/br>
掌心和手背感受到久違的暖意，不是熊熊燃燒的烈火，而是真正的溫暖的肌膚。

月牙這種大膽行為本該被無慘狠狠斥責(zé)，然后讓人拖出去打一頓就算打死也不為過，若是其他傭人絕對會被無慘這樣對待，只是到了月牙身上卻是有著許多不同了。

“若是大人冷的話，以后也可以告訴月牙?！?/br>
“……嗯?！?/br>
第10章

若說這世上能夠奪人性命的東西，除了殺人的利劍和穿腸的劇毒，就只剩下連銅墻鐵壁也阻擋不了的流言蜚語。

月牙在產(chǎn)屋敷家人人驚懼的魔鬼手下活了足有三個月，除了最開始被滿身是血的抬出來之外，就再也沒見過月牙受過什么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