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不相識一般。

青銘為我把過脈后，便打發(fā)走了我與芳容，原本我想多問幾句，卻被他一句“說了你也不懂”堵了回來，只好訕訕離開。

……

夜晚，我借了廚房，做了香辣濃郁的火鍋端到院子里。

月色明亮，地上還殘留著積雪。

廊下是如星如火的長明燈，我提了一盞放在桌邊，煙氣騰騰，暖黃的光映亮了擺桌的rou果蔬菜。

青銘先來的，他看了眼淋滿辣椒的火鍋冷聲道，“辣椒太少了！”

我不服氣的沖他說，“你嘗嘗就知道了。”

他不置可否的坐下，在等師尊的途中，我猶豫了下，還是沒忍住向青銘問了哥哥的下落。

萬魔殿怎么樣了？

風(fēng)影呢？

他端著酒，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你現(xiàn)在可是道衡最心愛的弟子，還管那么多魔修的事情做什么？”

我愣了愣，借著喝酒掩住眼中的淚意，小聲道，“是啊?！?/br>
“你說得對?！?/br>
青銘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將碗啪得一放，半晌才說道，“活著活著！都活得好好的，可比你可好多了！”

我垂下頭嘴唇抿得死死的，卻控制不住它越揚越高，心臟驟然輕快許多，那些壓在心頭的事在這一句活著便煙消云散了。

我正想細(xì)問幾句時，師尊卻走過來了。

他坐到我旁邊，冰冷的眉眼柔下來，幫我指拂去發(fā)上的殘雪，“在聊什么？聊得這么開心？”

我這時正滿心是大師兄的事，徒然見到師尊心中一慌，脫口而出道，“在、在聊二師兄！”

“師尊，我想二師兄了！”

158

不知為何，氣氛瞬間凝滯下來。

我不安的看著冷著臉的師尊，正躊躇著該講些什么時，耳旁驟然響起一陣哈哈大笑。

青銘邊笑邊拍桌子，嘲諷道，“嘖嘖嘖，哪里來的醋壇子打翻了哦，酸死了！”

我茫然的嗅了嗅，盡是火鍋的嗆辣味，哪來的酸味？

師尊冷著臉夾了口菜放到我的碗中，“吃飯！”

我見狀哪里敢再多言，忙沖他討好的笑笑，乖乖低頭吃起來。

酒過三巡，除了師尊，我與青銘吃個滿頭大汗，他起先還抱怨不夠辣，到后面已經(jīng)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看得我直想笑。

吃完火鍋，我又將做的糕點端出來，而此時此刻，醉意也慢慢涌上頭腦。

只記得師尊去取了把古琴出來，白衣翩然，席地而坐，錚錚琴音響徹天地，時而綿綿如春雨，時而震聲若雷霆。

我借著酒勁，興沖沖的和青銘要了把劍走到師尊身邊，回憶著初時師尊教導(dǎo)的一招一式，跟著琴音舞動起來。

起初有些生疏與不穩(wěn)，后面，卻漸漸入了神。

月色清明，映得天地間一片詳和，我卻突然想到遠(yuǎn)在寒劍山的二師兄。

若換成他來舞劍，定然……會很好看。

159

師尊抱起沉沉睡去的聞風(fēng)，抬手抹去他黑發(fā)間的細(xì)汗，向來冰冷無情的眼中是足以溺死人的柔情。

誰還能認(rèn)得出來……這人會是威震天下的道衡劍尊？

青銘靠在走廊下，突然說道，“那件事，你真的想好了？”

“若是將金丹分他一半，其中兇險不提，就是成功了，你自己的修為定然無法全部保留。”

相較事態(tài)的嚴(yán)重，師尊聞言只是無甚表情的應(yīng)了一聲，眼中只有那名在懷中酣然入睡的人。

青銘見狀，也不再說什么，喝了口酒說道，“藥我已經(jīng)下在酒中，他會昏睡一個月，而這個一個月……你要做好準(zhǔn)備?！?/br>
就在這時，聞風(fēng)突然低低的喚了聲‘師尊’，驚得二人都停了聲音。

卻見他說完后只是往抱住自己的人懷中依戀的埋了埋，微散的黑發(fā)落在潮紅的頰邊，透出幾分孩子氣的純真。

師尊眼中浮起笑意，將人用披風(fēng)蓋嚴(yán)實了，才回答青銘。

“我知道。”

青銘端起酒到嘴邊，不知為何卻有些喝不下去，嗯了一聲，眼見兩人準(zhǔn)備離開，又說道。

“還有……別讓他再見到魔尊，他剛剛問我了，我也告訴他，魔尊確實沒死?！?/br>
風(fēng)不知何時變得更冷了些，青銘卻恍若未覺，只是嗤笑道，“別這么看著我……”

說完頓了頓，才接著道，“我只是不想哄小孩。”

那時，若是騙他說……魔尊已經(jīng)死了的話，他會哭出來吧？

就像那日與他道別時一樣，哭得無聲無息，唇邊卻還掛著笑，讓人看了就煩心！

160

分化金丹之術(shù)實施完，已是二十日后。

道衡劍尊還是往日那般，冰冷得如山巔之雪，出塵得好似九天謫仙。

任誰也看不出來，他體內(nèi)金丹如今只剩下以往的一半大小。

青銘指了指洞中的寒泉，“這處便是萬古寒魄，你照我說的法子他便可以融合金丹……”

“不過，我要提醒你……”

“他現(xiàn)下的狀態(tài)，即便是醒過來，也未必會記得這些事情?！?/br>
“你可得想好了，師徒luanlun，哪怕放在修真界也是遭人詬病的事情?！?/br>
……

沉睡中的聞風(fēng)比平日里看著還要乖巧。

解掉畫皮之術(shù)后的面容比先前的更精致一些，寒泉中淡淡的白煙跳躍在他白/皙的肌膚上，更襯得他眉眼如墨，唇色如朱。

師劍眼斂微闔，披散的白發(fā)垂在肩上，偶爾被山風(fēng)吹起一道弧度。

半晌，他低頭吻住懷中人的額頭，輕聲道。

“就當(dāng)……是我的一次私心罷。”

說完，他抱著人徹底進入寒泉之中，洞門山石轟隆隆的落下，徹底隔絕了里外兩個世界。

161

師尊其實早就發(fā)現(xiàn)，對于修為聞風(fēng)向來看得極淡。

或者說，對自己的事情他一向不上心。

剛上寒劍山時，就能做出瞞著他人偷偷練劍的事情，每天夜里總因過度練劍而睡不好，偏偏又因太累，醒不過來。

以至于，對方始終不曾發(fā)現(xiàn)過，每天夜里都會有人從峰頂下來，幫他用靈氣調(diào)養(yǎng)。

師尊說也說過，訓(xùn)也訓(xùn)過，只是向來乖巧聽話的孩子，卻始終在這件事上倔得要命。

仔細(xì)想想，或許是不安罷？

不然哪會有孩子，整日小心翼翼察言觀色，生怕做錯了什么惹得別人煩厭？

……

師尊褪去二人的衣袍，溫柔的吻落在懷中人微顫的唇上，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溫暖著。

“風(fēng)兒……”

懷中人眉眼微動，像是被這句話觸到了神智，即刻便要醒過來，卻在須臾后，慢慢的沉靜下去。

嘴里嘗到苦澀的味道，師尊忍不住抱怨般的咬了口對方小巧挺立的鼻尖，所有的話哽在喉嚨，終是化為一道無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