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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宮深處,仙首魔君對坐,案上兩份茶具,并散散擺了幾樣點心。“如果育界與盤宇相連一日,就一日不能擺脫這份刻骨銘心的仇恨……和這份同脈同血的牽連?!?/br>藺負青垂著睫毛,悠閑地啜一口茶,“別說穆晴雪了,這些東西很多人都放不下看不開,是個大累贅?!?/br>方知淵:“你待如何?”藺負青放下茶盞,沉吟著,手指在案角邊輕輕一敲,“盤宇與育界之間的天道規(guī)則,我已經摸過好幾次?!?/br>“我想改換穹空,把兩界拆開?!?/br>=========又半個月后。藺負青與方知淵并沒有刻意挑日子,那只是個最尋常的晚上。天穹明澈,散亂的星子如海里遺珠。星光照著萬里河山人間清平,照著無數個人家的好眠甜夢。長云消破,夜色空濛。藺負青與方知淵各自披了魔君玄袍與仙首金裳,于星光下凌空而上。來此之前,他們專程問過師父。尹嘗辛卻只是閉眼搖頭,并不愿多送盤宇一程。或許對于辛童子來說,兩個世界加在他身上的羈絆,已經隨著上一個rou身的逝去一同化灰,散得干干凈凈。藺負青覺得,這樣也很好。兩人立在天地規(guī)則之下停住,藺負青道:“就在這里吧。”“師哥,真能成嗎?”方知淵很不放心地盯著他打量,“可別再把神魂給碎傷了?!?/br>“你安心就是,這回不會了?!碧A負青笑了笑。他凝神,十指緩慢抬起,修長指尖探向天地規(guī)則織成的羅網。像是撥弦彈音,又如拂花弄柳,魔君的手指在天穹上抹出一道道rou眼難以分辨的軌跡,那些如網般勾織的規(guī)則,就在那一圈圈地松緩開了。轟隆隆……規(guī)則松動,頓時天地變色。再一次,天穹變得透明,盤宇界的混沌景象浮現在眼前。而與此同時,云霄上暗雷妖風聚攏,排山倒海般朝藺負青逼壓過來,剎那間轟擊而落。雷光頓時將藺負青的眉目照得明亮一片,他神色不改,也不轉身。方知淵拔出他的刀。并非煌陽,也不是什么至尊仙器,只是最普通的寒鐵刀。他于雷霆萬鈞中拔刀,護在藺負青身前。天火與雷光接連撞在方知淵的刀上,轉眼間暗夜被攪得一片絢爛亂色。唯獨藺負青身周平平靜靜,他十指拆亂規(guī)則,眼眸深邃地注視著對面盤宇的景象。他又看到那束縛著育界的石壇,覆壓在混濁夜色之下。三百年的時光叫那高壇斑駁,邊緣也于風塵中磨損了些許;而三百年前,心懷瘋狂火種的藺不仁站在這里,親手開啟了這一切的因果。如今,那里一片寂冷,已經無人看守了。又或者其實是有人,卻已經不敢或是不愿出來露面。此刻,視野內的石壇正越來越遠。是育界這一側的空間規(guī)則在上升。育界正在緩緩地脫離盤宇的桎梏,于guntang雷火與清冷星月的簇擁下,向著無邊宙海飛去。忽然間,盤宇那方的夜色下,一道白影如流星趕至。“住手!”那金眼女孩咬著牙,她擦過瘋狂流竄的雷火而來,劈手亮出彎刀,“你們要去哪里,育界要去哪里?。俊?/br>方知淵橫刀一擋,兩把刀尖擦出一線火星。下一刻,女孩悶哼一聲,被震得倒飛出去。藺負青認出阿燈,倉促喊了聲:“知淵,留情!”方知淵倏地將刀一抬,那熾熱刀意這才消散在女孩頸前。阿燈咳了兩聲,竟反身又沖上來,紅著眼道:“等等,等一等……魔君!”她把手一亮,圖南與思君愁出現在掌中,一黑一白的兩柄長劍,“你的劍還在這里!”方知淵嗤笑道:“你莫不是要那這兩把死物與我們談判?”“……”阿燈不甘地咬破了下唇,她自知不敵,索性收了彎刀。卻雙手抵著那空間規(guī)則,焦渴般地又問,“你們要將育界帶去哪里?”“去你們盤宇去不了的地方。”藺負青指尖一挑,頓時又一道規(guī)則絲線破開,震蕩的勁氣劃破了阿燈的手指,鮮血又被烈風卷走。阿燈的眸光劇烈搖動,她輕輕自語道:“我不能讓你們走。失了育界,盤宇就……”可事已至此,大勢已去,她又如何攔得?但凡還有一絲希望,這四周也不會空蕩蕩,只有她一個人沖上前來。她攔不住他們,就像盤宇攔不住育界……更攔不住盤宇界自身滑向一條絕路。沒有爐鼎了,也沒有陰氣了。雖說方知淵那一刀終結了藺不仁的瘋狂大計,可這個舊盤宇早已如藺不仁所說的那樣,腐朽發(fā)臭,停滯不前,看不到一絲希望。越來越遠了。阿燈佇立于盤宇的夜空中,她眼睜睜地看著育界的虛影漸漸淡去,兩位仙君的身影也飄向遠而高的地方。天光漸起,一縷陽光入瞳,女孩暈眩地閉了閉眼。回過神來,卻是育界那邊的黎明到了,照耀著盤宇殘破的山河。這殘破山河,終于只余她一個人。就像只有她一個人,在禍星下多年固守著最后的祭祀;只有她一個人,為這沒落三界抱著最后一盞燈。白衣女孩獨自站在茫茫虛空之間,兩界的光與影交織在她身上的白衫上。漸漸地,那光遠去了,黑暗吞噬了女孩,將她沒頂吞下,只余下那雙哀傷的金眸,還在倔強地綻著不熄的亮色。“——魔君!”阿燈倏然抬起頭來,她咬緊牙關,再一次飛身而上,竟像是追著那光去的。女孩抬手一擲,一黑一白兩把長劍脫手,“你的劍我還予你!”“你告訴我,我們該怎么辦……!”回應他的,是方知淵收刀入鞘的脆聲。不知何時,育界的雷火停了。只有淡淡的風卷著細云,魔君與仙首的玄袍與金袍在那一派明光里吹動,從盤宇這邊看,身影已經十分模糊了。藺負青疲倦地伸了個懶腰,收回手,淡淡道:“是啊,怎么辦呢……這可真是個大難題啊?!?/br>方知淵抬手一引,濃郁的陰氣托著兩把劍穿過來。而規(guī)則緊貼著長劍合攏,關閉。是真正的塵埃落定。“阿燈。”魔君笑了一下,“你覺得,是你們盤宇如今的處境更難……”“還是我們這小小育界從愚昧到蘇醒,輾轉求索真相,淌過兩世血路,掙脫盤宇的牢籠更難?”阿燈還站在那里,神情恍惚。她如一座雪做的雕塑,只有唇瓣微不可察地抖動著。她已經看不見魔君與仙首的身影了。她的四面八方都是混沌的夜。是盤宇的,沉重到令人絕望的穹空。只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