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要去見你們了……”

他的語調既平淡又悲傷。

江霰聽到老喬治的追念，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不忍此刻打斷一個老人的思念。

于是江霰只是靜靜立在門口，等老人將相框收起來后，他才做出一副剛從外面進來的樣子。

老喬治之前臉上的悲傷一掃而光，他親切招呼江霰：“我親愛的侄子，今天玩得怎么樣，都去哪里轉轉了？”

“森林?！苯钡幕卮鹨幌蜓院喴赓W。

老喬治不在意，他只是揮手讓江霰過來吃飯：“轉了一天該餓了吧，快過來吃飯，飯已經(jīng)做好了?！?/br>
江霰拉開餐椅，安靜地坐在了老人的對面。他用餐的姿勢很標準，像一個英俊紳士，吃飯也沒有發(fā)出任何響動。

江霰狀若無意地提起：“剛才，我看到照片了?！?/br>
老喬治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江霰提起的應該是他剛才看過的相片。他笑了笑：“我在緬懷我曾經(jīng)的家人們，我想不久之后，我應該就可以再次見到他們了?！?/br>
老喬治談起死亡的態(tài)度還是無悲無喜，只有一種欣然接受的平靜。

江霰問道：“那是你的妻子？”

“是的，”老喬治點點頭，他也不瞞著江霰，“拍這張照片的時候，喬安娜已經(jīng)懷孕了，我曾經(jīng)有過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可惜，天不遂人愿。”

“我很抱歉?！碧岬嚼蠁讨蔚耐闯?，江霰客氣地回答道，“那喬安娜，已經(jīng)去世很久了？”

老喬治茫然的雙眼無神地看著眼前，他像是回憶起了曾經(jīng)，“已經(jīng)很久了……大概幾十年了吧？”

“對了，你今天應該也遇到過鎮(zhèn)上的其他人了吧？”老喬治突然問江霰。

“嗯?！?/br>
“你就不好奇為什么鎮(zhèn)子上沒有年輕人嗎？”

老喬治的這番話恰好點到了江霰心中的疑問，于是他立刻停下用餐，追問道：“為什么？”

“呵呵，”老喬治笑了一下，面孔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這都是上帝的懲罰！是上帝讓我們沒有了子孫后代，只能煢煢地茍活在這世界上！”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鄭重起來。

江霰揣摩了一下老喬治剛才的話，又想起昨天老喬治說過的內容，他試探性地問道：“懲罰……與糧食有關？”

不知道是不是江霰猜對了，老喬治像是回想起了某些痛苦的記憶，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唉……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不清是上帝的懲罰，還是人類自己犯下的過錯了……”

“這世上紛紛擾擾的事情，誰又能全部說得清楚呢……”

江霰不打算放過老喬治這個明顯知道許多秘密的NPC，他契而不舍地持續(xù)放出重磅消息，“今天，我聽說了河流之子……”

他撒了一個無關痛癢的小謊，主要是想試探出河流之子到底與老喬治口中的上帝懲罰有何關聯(lián)。

江霰緊緊盯著老喬治面部的表情，任何細微的變化都不肯放過。

果然，老喬治在聽到“河流之子”的名字后，臉上突然浮現(xiàn)像是悔恨又像是恐懼的復雜神色，“你……你在哪里聽到的……”

“我無意中聽到有人提起。”江霰繼續(xù)面不紅心不跳地說著謊。

“不可能，他們不會說的……”老喬治有些不敢相信，“這鎮(zhèn)上所有的知情人都……不，現(xiàn)在不會有人告訴你的！”

江霰順著老喬治的話推測——難道所有知道河流之子存在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嗎？

“好吧，是我看到的?！苯边@句話倒是不假，他昨晚確實看到了一只名副其實的河流之子。

“不可能！”老喬治失控地站了起來，他質問道：“你為什么要說謊騙我？！”

江霰只好繼續(xù)說實話：“昨晚的不是野貓?！?/br>
像是被人突然戳到了痛楚，老喬治的表情不再歇斯底里，失控的情緒也立馬得到了緩解。

“小喬治……好吧，就算你看到了那個怪物，你也不要隨意對小鎮(zhèn)以外的人說起……”

“那是個可怕的怪物，”老喬治補充道，“這也是為什么我要你晚上遠離森林的原因，因為夜晚的森林就是那個怪物的聚集地?！?/br>
“曾經(jīng)有路人在晚上經(jīng)過了那片森林，他當時聽到了有孩子嬉戲打鬧的聲音，他以為是哪家的孩子走失在森林里，走過去一看才發(fā)現(xiàn)，森林里沒有什么孩子，只有吃人的怪物！”

“那你們怎么知道的？”江霰問道。

“因為那怪物只活動于漆黑的夜晚，曾經(jīng)有人不幸地碰見了它們，卻又十分幸運地活到了破曉時刻。只要陽光重新普照大地，那夜晚的怪物就會立刻逃跑，回到森林的深處去?！?/br>
“為什么會出現(xiàn)河流之子？”江霰直截了當?shù)貑柕馈?/br>
“沒人說得清這個怪物是怎么來的，”老喬治的情緒終于平靜下來，他開始慢慢講述，“最早的河流之子是出現(xiàn)在你出生之前的那段日子，也就是我說過的波拉特洛地區(qū)出現(xiàn)饑荒的時候?！?/br>
“那時候土地里長不出糧食，在鎮(zhèn)上的存糧也全部吃光之后，人們就開始吃森林里的野菜和野果，但是后來森林里的植物也慢慢地全部枯萎了，波拉特洛附近的所有地區(qū)，在那個時候幾乎都經(jīng)受了重創(chuàng)。”

“最后我們這個鎮(zhèn)子里只剩下了病人，老人，女人，和剛出生的孩子。那些有力氣能跑的人，幾乎都跑遠了……”

江霰忽然聯(lián)想到老喬治之前和他說過的話：“所以，只有你跑到了jiejie家里？”

老喬治痛苦地點點頭，此時臉上淚如雨下，“當時喬安娜將要生產(chǎn)，身體特別虛弱，家里的糧食越來越少，只能由我去遠嫁給其他州的jiejie家里借糧食……”

“但是，等我借到糧食再回來時，一切都晚了……”

那時也沒有汽車火車這種發(fā)達的交通工具，江霰猜，怕是等老喬治借糧從jiejie家里回來時，他妻子和孩子的尸體應該早都已經(jīng)涼透了。

“那為什么鎮(zhèn)子上沒有年輕人呢？”江霰又將話題引回到原點。

“因為這是人類造下的孽！”老喬治的臉突然變得通紅，他雙目不清，沖著江霰惡狠狠地喊道，“這是上帝對我們的懲罰！”

然后，老喬治又開始神經(jīng)兮兮地翻來覆去說那幾句話，無論江霰之后再怎么詢問，老喬治都不肯多說什么了。

不過在聽完老喬治剛才說的這番話，江霰還是大致理清了關于這次任務的一些思緒。

河流之子出現(xiàn)于波拉特洛地區(qū)的饑荒時期，而且老喬治總說是上帝的懲罰，看樣子，它的出現(xiàn)應該與當?shù)氐木用裼嘘P。

至于二者之間具體是什么關系，既然老喬治不肯輕易告訴他，那么他今晚必須要出去夜探一下夜晚黑暗的森林。

這次特殊任務時長給了三天，算上今天，已經(jīng)過去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