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生了歹心，抓我豈不是如甕中捉鱉一般容易？他也覺得自己疑心病太重，卻還是閃身躲在門后：我先瞧瞧什么來路，再做打算不遲。

門外兩人自然不知他這番心理斗爭?！澳悴滦』适逍蚜藳]有？”和玉一邊推門，一邊小聲問周容。咦，這門怎么有點卡啊，他想也不想地伸頭往門后看了一眼，乍見黑漆漆立著的人影，嚇得一個箭步鉆進周容懷里：“媽呀！”

高棣也被嚇了一跳，舉著燭臺尷尬地站著，和玉瑟瑟抖成一團，周容看看門后的，再看看懷里的，一臉的不知道該說啥。

三人好不容易坐下來，和玉羞得耳根都紅了，強撐著自我安慰：“沒事兒，小皇叔不懂?！备唛χ肋@又是把自己當(dāng)傻子了，他早就發(fā)現(xiàn)端王府上下都當(dāng)他三歲幼童，難道……？他看向周容，對方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莞爾道：“小人不曾說。”

高棣目光閃爍。斟酌片刻，最終開口道：“為什么？”

一開腔就能聽出來他不傻，和玉看看周容再看看高棣，眼珠子都快瞪掉了，顫巍巍地叫：“小、小皇叔？”

高棣對他一笑權(quán)作安撫。周容面色如常，眼中卻也隱隱有驚嘆意：“留一手牌而已?！?/br>
“我個人的觀點：殿下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信息?！?/br>
簡單一句話，正中下懷。

沒錯，這灘水已經(jīng)被攪得太渾了。

冰山只露一角，黑沉沉水底暗流涌動，陰謀和利益糾纏不清，孳生出罪惡蚊蠅。被甩到社會邊緣的人揮起屠刀，然后不得不犯下更重的罪掩蓋，所有人赤腳站在海心，被潮水推著走，霧氣蒙住人的眼睛。

太多謎團了，看不清，猜不透，在高棣腦海里飛旋囂叫。馮陵意究竟是什么底細，他怎么知道參湯有毒，又憑什么幫我？端王府到底有沒有內(nèi)jian，如果有，是誰？國師為什么穿著女裝，他去西膳房門口做什么，吳玉蓮又去了哪里？毒殺父皇，劫走吳玉蓮，拋下馮陵意，每次他自認為做出了最優(yōu)抉擇，最終都會導(dǎo)向與初衷相悖的結(jié)局。

無頭蒼蠅一樣轉(zhuǎn)了這么久，費了這么多無用功，他終于想明白自己缺什么了。不是智謀，不是行動力，是信息。大量的信息。

然而，眼前這個人可信么？

周容看出他的狐疑，笑笑：“殿下想知道什么問我就是，我挑知道的說。至于殿下的秘密，說與不說，憑您喜歡。”

高棣深深望他一眼：“你知道很多么？”

“算不上?！彼肓讼耄恿艘痪?，“但是想得多?！?/br>
高棣猶豫片刻，還是試探著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馮陵意這個人，周公子聽說過么？”

“周公子”這個稱呼讓周容微微挑了挑眉，笑道：“馮先生不是殿下的老師嗎?！?/br>
高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還有呢？”

“端王府的客卿?！?/br>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這個回答還是讓高棣有種被扒光了審視的難受。他那么信任的老師，掏心掏肺的人，居然和端王暗通款曲？那他的那些謀劃，恐怕端王也早就知情，這么說來，這次把他帶回府上……他越想越心慌，幾乎恨不得立時逃走，但他不能。這是人家的地界，他已經(jīng)是砧板上的rou了。

高棣緊緊抿著嘴，指節(jié)掐得發(fā)白。和玉看出氣氛不對，怯怯地不敢說話，高棣想起來這也是個小jian細，連忙掩飾道：“啊，也好。”

他笑一下，笑里卻有些發(fā)苦。

深吸口氣調(diào)整情緒，高棣強迫自己用冷靜無波的聲線繼續(xù)問：“那，周公子和他有私交嗎？”

周容沒有正面回答：“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一般不會有很多朋友?！?/br>
“比周公子還聰明？”

這個帶點挑釁意味的問題一出，周容就笑了，很輕松的模樣：“他么，應(yīng)該比我有水平吧。說實話，他的思路我看不懂，神來之筆。”

“也許周公子太高看他了?！?/br>
周容挑挑眉，沒說話。想了想，笑著抬眼看高棣，很直白地道：“殿下降不住他?！?/br>
第十八章。

周容一句話，把后頭關(guān)于馮陵意私事的問題全噎回去了。高棣琢磨琢磨，殺了個回馬槍：“周公子方才說，他的謀劃你看不懂？”

“是我水平不夠。”很謙遜的樣子。

高棣很識趣：“那我就更不行了，咱們就是隨便聊聊，姑妄言之?！?/br>
周容自然聽得出言下之意，微微一笑，不再假客套?？匆谎蹟[出洗耳恭聽架勢的高棣，他沉吟片刻，起了個話頭：“殿下收到也速齊的頭了吧?！?/br>
這一竿子支得有點遠，高棣點頭。

“差一點，您就收到我的頭了?！备唛υ尞惖氐纱笱劬?，和玉下意識攥緊衣料，周容倒是面色如常，“說來其實怪我自己，我送信的時候拆開看了一眼?！?/br>
高棣敏銳地道：“為了信息？”

“是啊?！敝苋菘戳怂谎?，笑道：“當(dāng)時我就覺得這個計劃有點……一言難盡?！?/br>
“沒有必要?！?/br>
“您也這么覺得？”

高棣深呼一口氣，搖搖頭：“不，是馮先生說的。他說，小歡這次回來可能只是探病?！?/br>
“哦？”周容挑眉看他，神色微訝：“什么時候？”

“父皇崩的那天?！?/br>
“這就更有意思了?！彼久?，帶點苦笑地道，“完了，我真的看不懂他?！?/br>
“知道么，這個計劃就是您的馮先生提出來的。”

兩人面面相覷。高棣目光閃了閃，低聲道：“既然他知道，那他是不是也有可能……”

“是內(nèi)鬼”三個字被他咽了。周容嘆氣：“您這話我不敢接?！?/br>
短暫的沉默后，周容另開了個話頭：“還有一件事我也想不通，二位為什么要去救國師。也是他提議的嗎？”

“一不知你倆哪來的消息，二不知救他干什么，三不知怎么兩個人就敢去，結(jié)果馮先生還沒回來……”周容搖搖頭，“唉，費解。”

高棣哽住，實情自然不能說，但一時半會他也編不出什么借口。周容一眼就看穿他心里藏事，無奈道：“看來殿下動作不小啊。也罷，打過幾回交道，小人對殿下的脾性算是了解一二了，主意正得很。以后若為人主，定不至心軟意活，受人慫恿?！?/br>
“不過，”他肅了臉色，“殿下聽小人一句勸，此后萬不可孤身涉險，遇事多與人商量。這盤咱們贏面雖然大，也經(jīng)不住亂撲騰，王爺既然接了您回來，就是照拂的意思，莫與他生猜忌隔閡?！?/br>
高棣本來老老實實聽著，到“贏面大”一句突然坐直了身子，神情異樣。周容以為話有點重了，高棣心里不悅，卻聽他說：“我如何贏面大？”

陰沉俊秀的小皇子身體猛然前傾，神情像得了瘋病的人，熱切又癲狂：“我……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