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地戳了一下沈正悟的腦門兒，“你還記得我？”

沈正悟被戳得直晃悠?！安挥浀谩?，我想起來了，你是Echo的爸爸吧？我見過你的照片，以前你是短頭發(fā)?！?/br>
喬佚沒接話，繼續(xù)觀察他。眼睛顏色比自己淺，最外圈是很淺的棕，然后才是偏金的琥珀色，離瞳孔越近越深。完美遺傳了父母的潛在基因，是一雙非常、非常純正的金眼珠。

和他從小見到的那些俄國人一樣金。連眉毛和眼睫毛都是金棕色，發(fā)色偏淺。安安說得沒錯，他確實有一雙金過自己的眼睛。

“你們……悟空該去幼兒園了?！鄙蛴种覆话驳亟g在一起。

沈正悟轉(zhuǎn)過頭，幼兒園的大校車已經(jīng)到了?！鞍职帧彼撕髱酌鬃Т笕说氖种割^，“你過來，我囑咐你幾句?！?/br>
被一個小孩子囑咐，搞得沈欲這個單身奶爸很沒有面子。戰(zhàn)斗民族果真發(fā)育迅速，不到6歲就可以囑咐大人。

“和爸爸說什么？”他懵著蹲下來。

“那個人怪怪的，我告訴你，他是Echo的家長，他以前還染金發(fā)，像個壞人。”沈正悟趴在爸爸耳邊，“如果他欺負你，你就打他，關(guān)鍵時候?qū)I(yè)可以打業(yè)余。如果打不過，你就報警，給幼兒園打電話，我趕回來救你啊?！?/br>
沈欲哭笑不得?！鞍职质浅?，不會被人欺負，你好好上課，下午回家吃飯?！?/br>
“回家吃飯？”沈正悟眼睛亮了，“你今天不上班？”

沈欲想了想?！安簧狭?，爸爸今天沒有拳擊課，晚上在家，哪里也不去，就陪你。”

“好耶?！鄙蛘蜻瓝]舞。校車門打開了，他一步三回頭地跑過去，坐到最后一排朝爸爸揮手。

“爸爸再見，我下課就回來救你！”他用口型說，“不要理那個人！”

“你好好上課，別擔心?！鄙蛴脖瓤谛?。校車啟動很快拐彎不見，沈欲像石雕一樣站在原地。

身后突然多了一個呼吸聲，小喬過來了，就站在身后。沈欲把臉偏了25度，余光剛好掃到一條下顎線的尖端。時隔多年，這個人的側(cè)臉還是那么好看。

“養(yǎng)得挺好的啊?！眴特菩Ψ切?，“你不是說送人了么？騙子。”

沈欲像戳在地上?！拔覜]送”

“為什么不送？你養(yǎng)得起？”喬佚又問，抬起手勾住了沈欲的皮筋。

“舍不得。”沈欲往前探了下脖子，蘋果頭被扯松開一些，鬢角幾縷松耷耷地飄下來，“我……我沒讓他吃過苦，你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認識他?！眴特种敢凰桑そ畋酪宦晱椈厝?，“他吃沒吃過苦，怎么長大的，我一點都不關(guān)心。他又不記得我?！?/br>
沈欲沒話可說。父愛和母愛不一樣，母愛是女人懷胎十月積累出來的，孩子呱呱墜地就是掉下一塊rou。嬰兒啼哭的那瞬間，女人不會對自己的孩子感到陌生。

可對于父親這邊，沈欲更深刻地理解了感情。

他不知道別人家的爸爸是什么感受，可能親生的會好很多。他對悟空的父愛是培養(yǎng)出來的，是養(yǎng)了幾個月，在送回去和留下之間苦苦掙扎磨練出來的，是后天形成的。

離開小喬的時候剛好在大二暑假，沈欲抱著拿錯的小襁褓，對里面餓哭了的混血棄嬰感到陌生。那年他才20歲，對婚姻、家庭、責任感一概不知，卻因為小喬敢作敢當?shù)膽?zhàn)斗民族作風，一夜之間領(lǐng)養(yǎng)了孩子。

一邊打工、一邊請阿姨、一邊上學，沈欲快忙瘋了，可養(yǎng)了幾個月他真的舍不得。就在小悟空睜開那雙很淺很淺的灰眼睛，看著他笑的時候，沈欲整個人變成一根琴弦，繃緊，觸動，震撼，驚嘆。

一個小生命和他有了聯(lián)系。

但他能給的不多，悟空的戶口只能隨他落在農(nóng)村，一開始還不能落在自己名下。兩年之后，沈欲手里有了大筆錢，花了不少打通關(guān)系，正式有了一個兒子。

小喬對悟空沒感情是正常，他沒養(yǎng)過悟空，他們是陌生人。

“你怎么找到我家的？”沈欲轉(zhuǎn)過身問，可能是因為自己養(yǎng)好了悟空，這時候多了幾分底氣。

喬佚肆意地打量這片小區(qū)，從他的視野望過去環(huán)境很不錯。“你家在哪兒？”

“?。俊鄙蛴忠汇?，“我家就在這兒啊?！?/br>
“我問你哪個樓?！眴特忾_一顆襯衫扣。

沈欲慢吞吞地挪開視線，轉(zhuǎn)移話題。“悟空上的那個幼兒園不錯，是……”

“沈欲，我兒子也在那個幼兒園，我比你清楚。”喬佚打斷他，“哪個樓？”

沈欲視線頓住，有種小時候債主找上門的錯覺。“你問這些沒必要，真沒必要?！?/br>
“我沒吃早飯?！?/br>
“嗯？”

“沒吃啊?！眴特堕_領(lǐng)帶，“昨晚就沒吃。”

“什么？”沈欲很快地反應過來，恨自己接話不走腦子。

喬佚又抬了抬下巴，嘟噥一句。“誰讓我沒人要呢，沒人管我?！?/br>
說完他就看著社區(qū)大門不動彈，沈欲嘆了一口氣，把自己的蘋果頭慢悠悠地扎好。

一刻鐘后，他拿出鑰匙擰門鎖，門剛開一條縫隙，小喬那條格外長的腿恨不得先他一步邁進來。沈欲突然驚醒，自己干什么呢？5年了還不長記性，又把小喬放進屋了。沈欲你膽子好大。

進來了，喬佚站在客廳里環(huán)視，是采光條件相當好的精裝修，兩室一廳，大落地窗。最顯眼的是練拳設(shè)備，他叫不出名字來，反正稀奇古怪，一大一小顯然是配套父子組。屋里一片溫暖，但又太過溫暖，讓他有點熱了。

“真熱。”喬佚隨手撥弄設(shè)備，回彈裝置馬上給他顏色看，出其不意地轉(zhuǎn)了一圈打在他肘上。喬佚報復性地打回去，把回彈棒打歪。就在這個房間里，沈欲會和小雜毛一起練拳。他們邊練邊笑，練完了還沒準一起吃冰淇淋。

“你坐，我去收拾一下?！鄙蛴汛皯羧_，放進涼氣，隨手拿起拖把開始擦地。

這下溫度合適了，喬佚從客廳中央走回門邊，先是研究一番鞋柜，然后拉開鞋架，一排排地篩查。有幾雙普通白球鞋，其余都是小孩穿的，從運動鞋到帆布鞋，皮鞋到雨鞋，人字拖到小棉靴，大多是名牌。

“你給他買這么多鞋，他是蜈蚣??？”喬佚看完這層，又看下一層。

“悟空愛運動，鞋壞得快?！鄙蛴ゾo機會去廚房收垃圾，拎著兩大包出來，“你找什么呢？”

“拖鞋啊?！眴特髦痔椎闹讣庠谛苌锨弥澳腥舜┑?，成年男人穿的，我看看有幾雙?！?/br>
沈欲皺了皺眉，家里就自己一個成年男人，總不能讓小喬穿自己的?！爸挥幸浑p，你讓讓，我去扔垃圾?！?/br>
“我去吧?！眴特S手接過來，出了門。沈欲聽著門外勻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