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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這一巴掌在深夜的臥室格外清晰,清晰到在方覺夏發(fā)懵的腦子里反復回響,他從來沒有這樣子打過誰,用這么大的氣力。但他真的不想成為裴聽頌醉酒之后發(fā)泄的工具。裴聽頌被他打得偏過頭去,兩只胳膊撐著自己的身體,像是被這一巴掌打懵了,半干的頭發(fā)散亂地蓋住他的臉,看不清表情。方覺夏用手背擦干嘴角,急促地喘著氣,眼看著裴聽頌的浴巾也被他掙得散開,他只好將整個被子掀起來蓋在裴聽頌身上。他能感覺到口腔里彌漫開來的血腥氣,從齒背擴散到舌尖,只不過不是他的血。原本他一肚子火等著爆發(fā),可現(xiàn)在裴聽頌一動不動,他反倒一個字也罵不出來了。就在那一巴掌之后,房間里靜得可怕。方覺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這個時候他完全可以甩手就走,是裴聽頌發(fā)瘋在先,他就權當自己被狗咬了。被狗咬了總不能咬回去。沒有錯。他本來就不是什么喜歡糾纏的人,任何會對他造成情緒影響的人或事他都能輕而易舉地屏蔽,就當不存在、沒發(fā)生,只要這樣他就能維持內(nèi)心的平靜。這才是方覺夏一貫的處事原則。下了床,他夾走一個枕頭又打開衣柜,從里面翻找出另一床被子準備走人。哪怕是在沙發(fā)上睡他也不想再跟這個瘋子待在一間房間。抱著被子離開臥室,剛走了沒有兩步,狠下心的方覺夏就被一個聲音拖住了腳步。裴聽頌連打了三個噴嚏。就在這短短幾十秒內(nèi),方覺夏站在走道,腦海里搜刮出所有他能找到的裴聽頌的缺點,他過去兩年對自己各種各樣的戲弄,然后努力地回想剛剛他有多么憤怒,多么生氣,多么想把這個瘋子給揍趴下。幾十秒過去了。歷盡千帆的方覺夏還是回到了臥室,一邊罵自己一邊往回走。他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矛盾的人。裴聽頌明明就是他見過最囂張最幼稚的人,有數(shù)不盡的缺點可以鋪墊他的不管不顧,可偏偏這幾十秒里,他腦子里想的全都是裴聽頌如何幫他擺脫困境,在千鈞一發(fā)的舞臺上毫無遲疑地跟隨他,黑暗中扶住他的肩膀,明明不會照顧人還陪著失智的他一整晚,游戲里的暗中保護和傾盡所有……還有他剛剛一遍又一遍地說,方覺夏,你很好。他所謂的狠心就是一戳就破的紙老虎。“裴聽頌,看在你當時照顧我的份上,我還給你。我對你仁至義盡?!彼驯蛔尤釉诖采?,毫不溫柔地放倒了裴聽頌,偏著腦袋費勁地用另一床被子把他裹起來。他現(xiàn)在就是世界上最不走心的壽司師傅,手法粗糙地卷起一個狼心狗肺的紫菜包飯。只能露出個頭,裴聽頌一臉委屈,右邊臉被打得通紅,眼圈紅紅的就差哭出來,也不知道是真難過還是著了涼,反正一直吸鼻子。方覺夏還在氣頭上,兩只手摁住他,語氣難得地發(fā)了狠,“不許亂動,你要是著涼感冒我就真的不管你了?!?/br>裴聽頌一聽更委屈了,“我嘴疼!”“你活該,”方覺夏瞪著他,“我沒有咬斷你的舌頭你就應該謝天謝地了?!?/br>一聽他這樣說,裴聽頌癟起了嘴,“你怎么這么兇啊?!?/br>“你第一天認識我嗎?”“不是……”他老老實實回答了這個問題,又開始嘰里咕嚕說話,還大著舌頭,“你對別人都可、可溫柔了,就是對我最兇,你也不、不會對我笑?!?/br>方覺夏瞥了他一眼,正要說話,可裴聽頌像是特別怕他打斷似的,氣都不帶喘的就又開始抱怨,“我、你,你那天親我,我都沒有發(fā)脾氣。我一句都沒有說你,我還抱著你睡覺了??赡隳?,我就親了你一下,你就打我,我爸都不敢打我,他打我我就跳窗戶,我就把他的車開走!我開去……”方覺夏頭疼得要命,一手捂住裴聽頌的嘴,整個人坐在裹住被子的裴聽頌身上,“閉嘴,我不想知道你開你爸的車去哪兒,去拉斯維加斯都行跟我沒關系?!?/br>“唔!”裴聽頌顯然是不樂意了,話都不讓他說氣越憋越多,于是張開了嘴想咬他,可牙齒剛碰上,他就又閉上了嘴,氣得直晃腦袋。“你真的瘋了,你以后別喝酒了,咱們都別喝了?!狈接X夏收了手摁住他的頭,裴聽頌吸了吸鼻子,可憐巴巴,“你咬我手,我不咬回去。”方覺夏拉開自己的衣領,“我脖子都讓您咬破了小少爺,還說沒咬回來?!?/br>裴聽頌不依不饒,“那你親我了我親回去不行嗎?我都沒有打你,你還打我。”“我說不過你。”“你本來就是……”方覺夏氣不打一處來,用手指著他的臉,“閉嘴。我就問你我是那樣親你的嗎?我喝得再醉我也不會像你剛剛那樣,不可能?!?/br>“你就這樣。”裴聽頌使勁兒抬了抬頭,吧唧一下親上方覺夏食指,“就這樣。”方覺夏連忙收回手指,忍不住又大聲說他,“誰讓你又親一下了?”“你問我的,是你問我的!”裴聽頌好像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世界上最冤枉的人了,急得像個翻不了身的蚯蚓。這輩子方覺夏都沒有應付過這種場面,他二十三年來積累的人際交往經(jīng)驗在裴聽頌身上全都廢了,心力交瘁。深深吸了口氣,方覺夏不想再跟他糾結(jié)誰親誰怎么親的問題了。他從裴聽頌的身上起來,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他真是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我們休戰(zhàn),行嗎?睡覺?!狈接X夏拿起那條浴巾,沿著對角線一卷把他捆起來,“你明天不是還上課,你給我老老實實睡覺?!?/br>“我不想上課。”說完他又打了個噴嚏。你想不想上課跟我有什么關系。方覺夏沒搭理他,抱著自己的被子準備離開,再這么折騰下去,他半條命都搭在裴聽頌身上。可他剛要走,裴聽頌就一邊叫著一邊扭著要跟他走。真摔下去又不得了。“不許動。”方覺夏沒轍,只能將就著在他旁邊躺下,準備等他睡著之后再走。看見方覺夏關了燈躺在他旁邊,裴聽頌終于是消停下來,不吵也不鬧了。方覺夏裹著自己的被子背過去面對衣柜,感覺裴聽頌一拱一拱的,往他后背靠。方覺夏一言不發(fā),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他也不想看清。一整天的錄制耗光了他的體力,他早該睡著。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充滿了氣的氣球,碰上裴聽頌這個仙人掌,扎了一身的刺,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這些氣也都一股腦泄出去,只留下軟綿綿的干癟軀殼。過了一會兒,身后又一次傳來裴聽頌的聲音,但不像剛才那樣委屈又任性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