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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晏長清兀地沉默了。童言無忌,可是“乖”這個字卻硬生生戳進了他的心里。小時候,他與其他王公貴族一起聽著夫子的教導,那些不守規(guī)矩的子弟總是被訓誡,而他則總是被夫子稱贊是最乖的一個。后來,他人長大了,這個“乖”字就漸漸演變成了“忠”字。他背著這個沉甸甸的“忠”字,成了燕國最厲害的將軍,為了百姓,為了君主,殫精竭慮,舍生忘死,卻從來沒有后悔過。直到如今。棲霞村和秦川城一疊一疊的尸骨,讓他徹徹底底感到這個“忠”字的沉重。原來為了當一個忠臣,光是他自己的努力和犧牲還不夠,還需要搭上無數(shù)人的命。一將功成萬骨枯,原來也可以這樣理解么?可是忠臣有了,明君呢?為了他,慕容修殘殺了那么多無辜的百姓,只為了成全他的一個“忠”字。晏長清分明記得,慕容修登基后一直勵精圖治勤勉朝政,是不折不扣的圣明君主。可是自從淬雪石一案,從他被懷疑“叛國”開始,慕容修就變了。他明明有能力去自證清白,可是慕容修卻總是先他一步,用最慘烈的辦法去保衛(wèi)他的“忠”。他的忠心其實從未變過,但是慕容修對于他的心,卻已經(jīng)徹底變了。晏長清知道,在慕容修的眼里,他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普通的臣子,或者哥哥了。這一切還會有轉圜的余地嗎?他還能做什么?小胖妞見晏長清遲遲不說話,不禁有些慌了,聲音怯了些:“……大哥哥?”小手里仍捧著水。“放下吧。大哥哥一會兒喝,好不好?”晏長清從思緒中回過神來,隨口應著,帶小胖妞走到門口,細心地替她整理了下毛茸茸的斗篷領子,以防寒風灌進脖子。小胖妞沒心沒肺地笑著:“大哥哥,明兒個我還來陪你哦。”話音未落,卻聽得一人輕輕笑道:“哥哥,你以前也這樣幫我掖領子呢,還記得么?”晏長清一言不發(fā)地打發(fā)了小胖妞,眸也不抬,冷冷地轉身就走。慕容修的目光從案幾一口未動的吃食上慢慢掃過,道:“看了誰都勸不了你。絕食明志?哥哥,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對嗎?”晏長清一言不發(fā),如瓷塑般靜靜地立在緊閉的窗前。冰冷的沉默,讓慕容修慢慢攥緊了手。但他竭力保持著溫和的語調:“喝口水,好不好?你的嘴唇都干裂了?!?/br>澄澈的清水被端在眼前,鬼使神差地,慕容修伸出手指想要觸摸晏長清蒼白而優(yōu)美唇角,但是指尖剛剛一觸,晏長清就后退一步,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激怒了慕容修。他猛地灌了一大口清水,上前一步摁住晏長清的后腦,想要嘴對嘴把水硬灌下去。“唔!”晏長清立刻奮力掙扎起來,但是不知為何,他越掙,身上的力氣就越小,冰冷的手指虛虛地抓著慕容修的衣服,終于慢慢滑了下去。慕容修眸色深沉地看著他,低頭,一點一點將水喂了進去,然后摁著他的下巴,深吻。再也沒有奮力的抵抗,這個吻一開始狂暴而激烈,慢慢地卻變得纏綿而溫柔。許久,慕容修才戀戀不舍地結束。晏長清頹然地躺在地上,眼角瞥過一旁錯銀云龍紋香爐里裊裊的熏香,悲哀地閉上了眼睛。殿內所有角落都彌漫著的這略帶苦藥味道的熏香,是慕容修找能人異士專門針對他的體質研制的。日日夜夜熏在這殿中,就是為了懈去他筋骨里的所有力量,讓他拿不起劍,無力反抗。所有的利器也被收了起來,堅硬的墻體立柱上甚至還纏了厚厚的棉花軟墊。“那個東云人是不是經(jīng)常這樣對你?你很喜歡是不是?可是為什么我這樣做,你就不愿意呢?”……依舊沒有回應。慕容修垂眸,手指從晏長清蒼白的臉上一點一點眷戀地撫過。這張臉,是那樣俊美,又那樣冰冷,在他的記憶里,這張臉從來都只是對著他才會綻放明亮的笑容。一個微笑,就可以溫暖他整個春天。是什么時候,這張臉再也不對著他笑了呢?慕容修的手指慢慢撫到晏長清纖長的頸項,停住。是那個東云人出現(xiàn)之后。是那個東云人,偷走了本屬于他的笑容。還有本屬于他的心。“為什么那個東云人騙你欺你,你可以輕而易舉地原諒他。偏偏我就不行?那個東云人都是為了他自己。而我,卻是為了你。”……“我才是你的弟弟,你的君主,你在我母親墓前發(fā)過誓,你說你會永遠陪著我,輔佐我做萬世明君。晏長清,你都忘了嗎?”沉默。依舊是沉默。無論慕容修說什么,大聲地咆哮也好,低聲的哀求也罷,所有的言語都如同細沙滑進了似水里,只是沉默。晏長清頸項處,帶著白玉龍紋扳指的手終于忍無可忍地收緊,再收緊。晏長清皺緊了眉,卻閉著眼睛,絲毫沒有掙扎,只下意識越來越艱難地呼吸著??諝庵饾u稀薄,血液幾乎停滯了流動,漸漸地,他覺得意識有些模糊,黑暗之中,卻不見了那總是縈繞在他腦海中的慘叫的血影,只有一個明亮的影子向他展開了胳膊,似乎想要擁抱他。越來越明晰的身影,有著一雙茶褐色的淺瞳,微微卷曲的額發(fā),和俊逸不羈的笑容。是你嗎?赫連戎川?是你嗎?咳咳咳!咳咳咳?。?/br>慕容修突然松開了掐著晏長清脖頸的手,但是緊接著又用力摁住了他的下頜,不顧晏長清劇烈的喘息咳嗽,強迫他直視著自己的眼睛。然而這雙黑白分明,澄澈無比的眼眸里,卻再也看不見一絲波瀾,再也看不見他自己一絲的影子。“赫連戎川??。。∧憔谷坏剿蓝歼€想著他?你把什么都給了他,什么都不給我。是嗎?”慕容修絕望地慘笑一聲,突然回過頭看著晏長清:“可是你知道嗎,現(xiàn)在只有我能保護你。你的命,也只能給我。”說著拍拍手,麒麟衛(wèi)應聲帶著一群人進了殿中。有男有女,有老又少,一共四十五口,皆面露驚慌之色地看著晏長清。晏長清只看了一眼,就僵住了,一種可怕的預感如結霜般滲入他的骨髓。這四十五口男女老少,正是他晏家的九族旁系。“哥哥,你知道我今天在朝堂上,那些擁護龐太師,總是跟我作對的老臣說什么嗎?”慕容修靜靜地看著晏長清的眼睛,一字一句轉述著他今天在朝堂上所聽到的話:“他們說,你雖然救駕有功,但是你曾秘密潛入東云,徘徊數(shù)月之久,還受到東云皇室優(yōu)待。更有人傳言你曾為東云人練兵,雖然目前暫無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