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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知道自己剛才犯下大錯,立功心切,連忙將所有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森白的刀抽出來。領(lǐng)頭的一臉小心翼翼的笑,湊到晏長清面前:“大人您看,如何治他們的罪?”晏長清緩緩掃過人群,每一個接觸到他眼神的人,都立刻羞慚地低下了頭,有些膽小的,甚至瑟瑟發(fā)抖,跪下求饒。這是一群多么丑陋,多么愚昧,又多么可笑的一群人啊。晏長清的心頭突然涌上一陣強(qiáng)烈的疲憊之感。這種疲憊,甚至比徹骨的森寒之痛還要讓他窒息。他閉上眼睛,再也不想去看。“走吧?!?/br>不再理會所有人詫異而慶幸的眼光,晏長清轉(zhuǎn)身,在尉瑾的攙扶下離去。沒有人注意到,就在晏長清轉(zhuǎn)身的一瞬,一抹鮮紅,慢慢地從他慘白的唇角流下。尉瑾大駭,剛要張口,晏長清卻不動聲色地微微搖頭,拉上了兜帽。一步一步,他們再也沒有回頭。直到大門緩緩關(guān)上,隔離了所有喧囂,也帶來了鋪天蓋地的黑暗。顫顫巍巍,用盡全力繃緊的那一根弦,終于在這一刻繃斷。晏長清驟然吐出一口血,消無聲息地倒下去。像是一只累極的黑鷹,又像是一顆即將隕落的星辰。-----------------------------------天旋地轉(zhuǎn)之后,是不斷重復(fù)的,冗長而可怖的夢魘。晏長清再一次回到了白蒼山,白茫茫一片冰雪中,只有他一人。冷,非常冷。寒風(fēng)從他每一個毛孔中鉆入,他幾乎動彈不得,長睫毛上俱是冰霜。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腳下的白雪突然起伏著,搖晃著,幻化成數(shù)萬匹眼露兇光的白狼。所有的白狼同時向晏長清撲過去,他根本來不及躲避,瞬間就被淹沒。血rou被不斷地撕咬著,可是他卻又沒有立即死去,而是在無休無止的痛苦中掙扎。夢境不斷重復(fù),他就一次次陷入無法掙脫的,萬狼噬骨的劇痛里。數(shù)不清多少次,直到最后,在他終于忍不住痛呼出聲的一刻,他的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赫連戎川的赭色長袍在大風(fēng)中烈烈作響,宛若一團(tuán)暗色的火焰。俊朗不羈的面容在風(fēng)雪里,耀眼而溫暖。赫連戎川義無反顧地向他奔去。而他也展開了雙臂。兩人就這樣在冰天雪地里緊緊相擁,仿佛萬里蒼穹,蒼茫大地之間,只有他們兩人。晏長清緩緩抬眸,看著赫連戎川茶褐色的眼睛,在這雙深邃的眼睛里,他仿佛看到了溫暖的春,青草絨絨如毯,柳葉鵝黃。一切都是那樣暖,久違的安心。仿佛一切痛楚都消失了。仿佛一切屈辱都不曾發(fā)生過。夢境里,赫連戎川淡淡地笑:“我來了。別怕?!?/br>晏長清默默地伸手撫摸著赫連戎川的臉頰,正想張口,卻突然被眼前突然發(fā)生的一切驚呆了。赫連戎川的胸膛,正插著一把利刃。而這把利刃,竟然是從晏長清的胸膛穿出的!※※※※※※※※※※※※※※※※※※※※感謝小天使沙灘上的魚扔了4個地雷!三嗣扔了1個地雷!琳瑯扔了1個地雷!愛你們?。∶疵?!鞠躬~~疾風(fēng)勁草八赫連戎川的笑容慢慢凝固在臉上,滿身是血,緩緩地倒下去。他身后的地面突然裂開一道黑漆漆的深壑,立刻將赫連戎川吞沒了。“不?。。?!”晏長清一聲不敢置信的慘呼,奮不顧身地朝前一撲——一片晃眼的光亮。干凈的被褥,樸素的窗欞,晏長清睜開雙眼,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方休,冷汗涔涔,胸膛劇烈地起伏。是……夢?渾身的陰寒之痛提醒他又回到了現(xiàn)實(shí)。一直守候在一旁的尉瑾地?fù)溥^來,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醒了?好,好,我還以為,我還以為……”尉瑾滿臉是未干的淚痕,一向干凈斯文的他,衣服上還沾染著白日里被人群潑濺的污泥,臟兮兮的樣子。晏長清看看他的身后,何離和幾個貼身小侍衛(wèi)也是和尉瑾差不多的狼狽,滿臉想笑又想哭的模樣,膽子最小的那一個,甚至抽抽噎噎地抹起了眼淚。為了喚醒晏長清,尉瑾在他身上連下了數(shù)根銀針。尉瑾此時一邊幫他取針,一邊道:“醒了就好,取了針,再喝一點(diǎn)藥……”明明是東云最年少有為的太醫(yī),此時拔取銀針的手卻顫地厲害,好幾次竟捏不住那銀針。在聽到“喝”這個字的時候,晏長清的喉頭微微哽了一下。他已經(jīng)不記得上一期喝水,是什么時候了。喉嚨極度焦渴,可是每次一看到水,或是相關(guān)的液體,他的身體就控制不住地想要痙攣。經(jīng)歷了那一場“捉旱魃”的荒誕鬧劇后,現(xiàn)在他的狀況似乎更加糟糕了。晏長清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我睡了多久?”“四個多時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丑時?!蔽捐粗涕L清白的可怕的面色,勸慰道:“大人再等等吧,想必天一亮,我家殿下就回來了。咱們一起去東云,那個辦法,一定可行——?”晏長清沉默不語,半晌,才緩緩點(diǎn)頭。尉瑾哪里知道,他就是因?yàn)轭櫦赡莻€唯一可行的救命之法,才故意把赫連戎川支走的。方才夢境中赫連戎川凝固在血泊中的微笑,又再一次清晰地浮現(xiàn)在晏長清的腦海里。是啊,過不了多久,赫連戎川就會回來。一切必須按照原來的計(jì)劃進(jìn)行。晏長清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好,那我等著他?!闭f著從新重新躺下去,似是有些疲憊的樣子:“你們都下去罷,我已無礙,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尉瑾有些不放心:“我還是在這里守著?”晏長清卻搖搖頭:“有人在一旁看著,我睡不著?!?/br>尉瑾只得退下,想去最近的旁屋隨時候著,剛跨過門檻,卻聽得晏長清喉嚨嘶啞,輕輕說了句:“醫(yī)者仁心。城中瘟疫尚未除盡,婦弱病殘,俯仰之間,一切還有勞你?!?/br>尉瑾眼眶一熱。他在晏長清昏迷之時,翻來覆去想了很久,見到晏長清為了秦川,幾乎把命搭了進(jìn)去,可卻蒙受了如此屈辱,心中越想越氣,便一下將原本為秦川百姓熬好的一大鍋湯藥盡數(shù)倒了,不想再去挽救這些愚昧的烏合之眾。可是此時聽到晏長清這句囑托,他心中卻一陣慚愧,鬼使神差般答應(yīng)道:“大人放心。”身后便不再有動靜了,只剩一片寂靜的黑。尉瑾關(guān)上門,小心翼翼地走了。凝滯的黑夜里,晏長清緩緩睜開了眼睛。霜騅馬正在馬廄里安靜地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