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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曰無衣六

薛征重重朝地下磕了一個響頭,額頭都泛紅了：“小女一時糊涂,口不擇言，還請皇上恕罪！”

慕容修緩緩開口：“薛愛卿,你應(yīng)該清楚,此事，該當何罪？”

薛征低著頭，聲音莫名有些抖：“一定是小女一時糊涂，一時糊涂……”

薛昭儀莫名其妙地看了老父親一眼：“父親大人,你怎么還是如此怕事？”轉(zhuǎn)身看向慕容修：“皇上，就是此人想在昭華宮非禮臣妾！”

順著她的手指所向,慕容修很慢很慢地看過去。

眼前那人,依舊是一身素凈的束腰窄袖的玄色武服，如滑綢般的烏發(fā)簡單一束,襯得那張如詩如畫的臉更加清冷。

他整個人,就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冷硬峭厲的銀劍，與雕梁畫棟，朱墻黛瓦的華麗旖旎的宮闈，太格格不入了。

不知為何，看到慕容修的目光,晏長清突然很輕,很輕地笑了一下。如璀璨黑寶石般的眸子里帶著幾分淡淡的坦然和輕松。這是半個月以來,晏長清第一次對著他笑。

慕容修慢慢攥緊了拳頭,面色卻依舊平靜如水：“你是說,在昭華殿看到此人？”

“是！”

慕容修收回目光：“劉全，今日晏將軍可曾進了后宮？”

劉全跪著，頭搖地像撥浪鼓，語氣無比篤定：“回皇上，晏將軍一直在前殿等您議事，不曾入后宮啊?！?/br>
薛昭儀猛地回頭看向晏長清，心中莫名閃過一絲可怕的感覺。

她剛才聽到了什么？晏將軍？

她雖是女兒家，卻也偶爾聽父親兄弟談起過前朝政事。令敵人望風而逃，威風凜凜的少年名將晏長清的名號，她不是沒有聽說過。閨閣無聊之時，她甚至也偶爾幻象過那張猙獰的銀白面具后，到底是一張什么樣的臉。

薛昭儀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咬著牙，抱著豁出去的心思，沖過去“啪”地甩了劉全一個耳光：“胡說！本宮身邊的兩個奴才皆可作證，就是在昭華殿內(nèi)——”

慕容修抬手，淡淡制止了薛昭儀沒說完的話，狹長的瑞鳳眼一抬：“薛愛卿？”

薛征有些狼狽地爬起來，一把把仍要咄咄逼人的寶貝女兒從地上拉起來，扯到一邊，低聲喝道：“再多說兩句，爹爹也幫不了你！”

薛昭儀萬沒想到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為何突然向著外人，驚愕道：“爹爹，你是從二品的老臣，你怎么還怕他一個年輕的小將軍？”

薛征快被自己魯莽的女兒氣昏了。且不說她口中的“小將軍”比自己還高半階官職。就憑晏長清的聲威和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他們薛家也只有巴結(jié)的份。薛征一向清楚自己寶貝女兒那被嬌慣壞的脾氣，無法無天，爭強好勝，容不得半點委屈。又仗著肚里的龍裔和皇帝的寵愛，從不恪守規(guī)矩，在后宮里一個不開心，就拿太監(jiān)宮女出氣，甚至欺負其他不得寵的嬪妃，他不是沒有耳聞。好在皇帝偏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罷了。

可那晏將軍是誰？是三代忠烈之后，皇帝少時陪讀，十七歲就官至二品的少年名將，品行向來是朝內(nèi)有口皆碑的端正，為了大燕國四方安定，甚至連一房妻妾都不曾娶。怎么可能冒冒失失跑到后宮里，非禮最得寵的妃子？

要說他那寶兒女兒欺負人家，倒是很有可能。

天知道她怎么看晏將軍不順眼了，居然要找人家不痛快？那不是要摸老虎尾巴嗎？

薛征低聲斥責道：“晏將軍向來克己守矩，不近女色。你休要胡說！”

薛昭儀心里一虛，勉力支撐著，仍要嘴硬：“可是我明明見到他……”話未說完，薛昭儀瞥到晏長清沉默的側(cè)臉，突然呆住了。

她死死地盯著晏長清沉默不語的側(cè)臉。陽光下，那個男人的側(cè)臉線條流暢而完美，英挺中帶一點秀美的眉骨，薄薄的嘴唇，無一不帶著一點清冷倔強的味道。薛昭儀久居后宮，最清楚這種生人勿進冷淡的氣質(zhì)，就像鋒利的倒鉤，最能讓男人看得心癢，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尤其是萬人之上的慕容修。

薛昭儀突然明白過來，為什么慕容修私下里總是喜歡命她著玄色男裝承歡。自己的男裝的側(cè)顏，真的跟晏長清有幾分相似。

薛昭儀腳下一軟，癱倒在地，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慕容修垂眸輕輕地看了薛家父女一眼，冷哼一聲：“薛愛卿倒是不糊涂?！?/br>
輕輕一揮手：“都退下吧。薛昭儀殿前失儀，口不擇言，回去在自己宮里待著好好思過，生下孩子再出來。”

薛昭儀一片茫然地被攙扶起來，聽到這句又是一個踉蹌，狼狽地被奴才架了下去。

薛征擦擦額頭的冷汗，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磥碇灰旋堃嵩?，皇上是不會太計較他和他那寶貝女兒的。

可是把晏大將軍得罪了該怎么收場？

章翦識趣地扽了扽薛征的袖子，正要告退，一直沉默不語的晏長清卻突然開了口：“二位大人請留步。”

慕容修立刻對兩個大臣斥道：“還不快退下！”

晏長清卻已經(jīng)上前一步，攔住了章翦和薛征的退路，一撩衣擺，端端正正地跪了下來：“請皇上準許臣帶兵趕往漠南，驅(qū)逐流寇，解救邊境百姓！”

慕容修閉上了眼睛，右手攥拳，微微顫抖。

晏長清眼睛掃過章翦和薛征：“想來章大人和薛大人此次，也是為漠南之事而來？”

章翦看了看慕容修的臉色，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

薛征正暗自琢磨何時去晏長清府上登門道歉，一見晏長清似乎并無怪罪的意思，連忙接話想要討個便宜：“晏將軍猜的沒錯。剛才我還向皇上推舉晏將軍人前往漠南呢。不知晏將軍可否康復？”

晏長清很謙恭地點頭微笑：“多謝薛大人掛念，已然好了?！?/br>
章翦轉(zhuǎn)過頭，非常同情地看了薛征一眼。

沒想到晏長清又突然問他：“不知章大人對于漠南之事，可有合適人選？”

章翦知道退無可退，只得道：“這個，咳，暫時……暫時還未有?！?/br>
“那章大人覺得，晏某如何？”

章翦猝不及防對上晏長清冷冽的，充滿威脅意味的黑眸，突然覺得自己胸口以下兩寸，那兩根剛剛接好的肋骨有點疼。

棲霞村自己被晏長清一腳踹斷兩根肋骨，還被他單手拎起來差點掐死的場景，章翦至今還心有余悸。

“晏將軍……晏將軍智勇雙全，經(jīng)驗豐富……實乃……實乃不二人選?！?/br>
晏長清又謙恭地笑了笑，朝慕容修重重地磕下去：“還請皇上答應(yīng)臣的請求！”

豈曰無衣七

慕容修睜開眼,目光從兩位大臣,慢慢落到晏長清身上。

許久，他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