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7
過常樂的額角,碰了碰,嫌不夠,又碰了碰,那人在哆嗦,可沒推開他,渠錦堂壯了膽子,“你別走了……就睡這兒,我們一起……”不是拒絕:“嗯……”渠錦堂的心熱了,繃緊的神經(jīng)一松懈,困意襲來,迷迷瞪瞪眨眼,找著魂兒的狗似的,黏著人討好的蹭:“月兒……”常樂的睫毛猛地抖動,這個名字,仿佛兩塊沉到河底淤泥的老銀元,被泥沙和流水?dāng)噭?,又來翻覆?/br>過了不多久,屋子里響起鼾聲,一聲嘆息。“睡吧……少爺……”第23章店里的人都覺出來,少東家在掌柜屋里睡了一宿之后,整個人都變了。雖然還是不怎么搭理人,臉上出晴了,斗上好些伙計瞧見這位少爺背著人,偷偷貓角落一個人傻樂。見到他們掌柜的,跟塊狗皮膏藥似的跟前跟后,往上翹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子后頭。“你說咱掌柜的用了啥法子啊,把頭老虎的毛都捋順了?!”伙計在屋外抖掉褂子上沾的糜子面:“這算啥!“他是從隅北來的,跟了常樂四五年,“咱掌柜當(dāng)年在廊河西口和把子山的溜子要咱被截的一批糧,兩個人,兩把槍,套著一車山貨上的山……”他說得炕上的人都不冷了,兩枚眼睛,火炬一樣亮,那么一個山清水秀的俊掌柜,在一窩子劫道摘瓢,擄財插人②的土匪當(dāng)間,還不得跟把rou喂到狼嘴邊一樣,吊人心吶,好幾個催他快說的。屋里熱騰,都豎著耳朵等著聽,誰也沒留神窗戶外頭的黑影兒。“殺過老梁莊武家的雷動天知道嗎?咱掌柜就是跟他喝的酒,比燒刀子還辣的高粱酒,拍開四五壇,仰著脖子就干。兩天兩夜!整整在把子山喝了兩天兩夜,下山的時候我們的人迎上去,掌柜的剛還能笑,下一秒,就頭沖黃土栽下去?!?/br>多豪義的英雄,伙計們攥著手:“那后來呢?貨要回來了嗎?”“豈止要回來了,往后咱們的貨走西口,再沒遇上過敢劫道的!”說話的人把胸脯拍地啪啪響,“誰不知道咱掌柜的!那是雷動天拜把子的兄弟!”嘎吱……門動了……風(fēng)敞進來……有人裹著被看過去,渠錦堂紅著一雙眼,站在門口,兩個拳頭,掌面上能看到凸起的青筋。少東家……蠟燭搖曳,再定睛瞅,哪有什么人吶。渠錦堂一路風(fēng)趕煙似的跑回后院,兩扇把門的老門板,撞在墻上,嘎吱嘎吱顫。常樂被他嚇了一跳,解到胸口的扣,下意識系回去一顆。渠錦堂看他的眼,熱得不正常,手也是,握著人的膀子,把人燙得一哆嗦:“少爺……”這個時候,多一個字兒也是多的,渠錦堂抱他的手,把人牽到床邊坐下,盤起一條腿,熱乎的,貼著他的膝蓋:“你……”百轉(zhuǎn)千腸,那么多話,有那么多想對他講,一時卻找不到起頭的。常樂讓他瞧的都臊了,轉(zhuǎn)腕子,他這頭一動,渠錦堂就上了發(fā)條似的活過來,小子看豪杰,看一片光,看一個夢想那么的,捧住他。“你和雷動天喝過酒,拜過兄弟?”那是誰啊,道上聞風(fēng)喪膽的馬匪總瓢,手里有槍,底下領(lǐng)著一幫子人,各個把命別在褲腰帶上的亡命徒,可也是苦人們口中的義匪,劫財,只劫那為富不仁的。常樂受不得他這個眼神,擰過臉,往下頷的一彎窄下巴:“喝過……”淡淡然的口氣,渠錦堂聽了驚心動魄,“他本名梁虎,也是苦出身?!?/br>渠錦堂才管不著那土匪頭子叫啥。他搓著常樂的手,一肚皮熱情,腸子都要給泡化了,他太渴望聽到常樂說起離開甫陽之后的事兒,不是旁人的轉(zhuǎn)述,甚至也不是從常樂自己口中,他是遺憾,風(fēng)口浪尖的日子,陪在他身邊的人,是別人,不是自個兒。“你在隅北……”渠錦堂想抹眼,又舍不得放開他,“跟我講講你在那兒的事唄?!?/br>“沒什么好講的?!背返皖^,有些事兒過了就過了,不能提,好像說出來了,那些個傷痛,那些苦難,就一鋤頭都給掀上來。肯定不是好的,渠錦堂心里難過,越難過,越恨不得把時光鑿個洞鉆里,鉆到那時的常樂身邊去:“你就說說吧,斗上的人……都說你威風(fēng),我倒聽聽你怎么個威風(fēng)法?!?/br>他那是當(dāng)他享福呢。常樂酸汪汪地想,憶起隅北的冬天,西北風(fēng)呼呼刮,草鋪的褥子,早晨醒來,掛在門外的褲襖硬得能敲出響,一抖,滿地凍死的虱子。趕不上吃口熱的,往店里運糧的車來了,百來斤的麻布口袋扎得滿滿的往背上一駝,腰就跟秋收的穗似的倒下來,到了半夜上炕,再怎么累也睡不著了,腰壓塌了,蝦米一樣蜷著,伸不直,渾身都拆散了,天微微亮,再憋著一口氣,攢起來。這些話,常樂都沒說給渠錦堂聽,這不是渠錦堂該知道的,只把做生意的門道,攙著點雜的,有趣的,聽著不膩的,一件件告訴他。渠錦堂聽得來勁,一雙眼生動地看著常樂:“我跟你,學(xué)做生意吧!”本來東家也是這個意思,渠錦堂自己主動,常樂也松了一口氣:“生意上的學(xué)問多,少爺細著點心,我這兒,慢慢的,都會交給你的。”常樂說的交,有還的意思,渠錦堂只當(dāng)他傾了心的待自己:“這話可是你說的!”他把人放開了,又去吹燈,燭火呼啦晃了一下,滅了,屋子里淡淡的油燭味,渠錦堂又光溜溜地上來了。他們在一起睡了幾天,兩床被子早混得不分你我,不管常樂怎么壓著被沿,渠錦堂總能找到辦法,有好幾次常樂被壓得喘不過氣,睜開眼,身上橫了一條男人的手臂,被窩里像藏了根棍兒,直別別的,矗著他的腿根。“少爺……”常樂怕那樣。渠錦堂卻少根筋的敞開手腳摟著他:“睡覺,明兒還要早起卸貨呢?!?/br>他說睡,可心還不能靜,毛茸茸的頭發(fā),貼著常樂的脖子,一蹭一扭。“樂兒……”常樂木頭一樣直著身子,沒說話。那兩個字,聽起來,太像月兒了。“往后,你好好教我,你教,我聽你的?!?/br>“等我學(xué)得差不多,我也跟你去隅北收糧,再從廊河一路下甫陽,我都陪著你!““晚上,咱還睡一個鋪?!鼻\堂夾住常樂冰涼涼的腿,“我給你……當(dāng)湯婆子,給你……暖腳……”稀里糊涂的,渠錦堂說著話,打起呼嚕。真是累了,這些天他在店里的表現(xiàn),常樂看在眼里。等渠錦堂睡死了,常樂睜開眼,掰他的手指,沒撬動。再這么下去,不是個事兒。他一個下人,男人,和東家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