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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br>原來他也不是全然不懂這宮里的人情世故。他頗得意地對江逝水道:“燕郎是我?guī)Щ貋淼?,只有他才聽我的話?!?/br>那小太監(jiān)此時也上了前,不過七八歲的模樣。江逝水昨日才見過他,用一盤花生替他解了困。他彎腰行禮:“奴才是陛下從馬苑里帶回來的,面相鄙陋,污了江小公子的眼?!?/br>他原本是在馬苑里打掃的,李重山出去賑災(zāi)的時候,小皇帝壯著膽子享受了一下皇帝的權(quán)力,把燕郎調(diào)到自己身邊做內(nèi)侍。這也是昨日李重山發(fā)怒的原因,他開始自作主張了。不過小皇帝要燕郎,倒不是因為他如何好,只是因為路過馬苑時,站在那兒的就是他。換了別的雀兒鳥兒,也是一樣的。旁的人都是李重山挑出來的,沒有燕郎對他恭敬謙卑。江逝水也不在意,笑著摸摸他的臉:“那我們來玩兒?!?/br>他用帕子蒙住眼睛,在原地轉(zhuǎn)了幾圈,摸索著開始找人。李重山從御書房出來,太監(jiān)引他去江逝水在的地方,沒等靠近,他就聽見一陣笑聲。江逝水蒙著眼,從柳樹蔭那邊轉(zhuǎn)出來,一邊摸索,一邊問:“在哪里呀?”他今日分明穿得素凈,卻像一團(tuán)烈火,闖進(jìn)李重山的眼里。就像他小時候,真真切切地穿著石榴紅的衣裳,他和一群小廝,在江府也是玩這樣的游戲。最后新加入的馬奴李重山站在他面前,動也不動,任他抓住了。那時江逝水認(rèn)認(rèn)真真地摸遍李重山的臉,思忖著說出他的名字,然后把他拉進(jìn)自己的陣營里。李重山看他,總是帶著一重石榴紅的顏色,明艷又張揚。那頭兒,小皇帝還沒看見他,只是圍在江逝水身邊。跑得熱了,竟解開皇帝的禮服,丟在地上,給太監(jiān)們著急忙慌地?fù)炱饋砹?。他脫了龍袍,李重山再看他,竟覺得順眼許多。等江逝水把小皇帝抱在懷里,笑著喊了一聲“抓到啦”的時候,李重山忽然明白,為什么在外征戰(zhàn),那些老兵總是在夜里念著要回家。*次日一早,江逝水就帶著風(fēng)箏進(jìn)了宮,兩個小孩子跟著他跑,李重山仍舊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面上難得有了笑意。倘若就這樣過下去,也很不錯,只是始終有一根刺扎在李重山心里——江逝水的夢話,他在夢里喊的兄長。他在之前還可以說江逝水喊的是他親生兄長,直到前些日子聽見他也這樣喊梅疏生,這個稱呼變得扎耳,仿佛藏了一段不為人知的旖旎情思。這日江逝水帶容淳出宮玩兒——容淳是小皇帝的名字。有一回江逝水要出宮時,他抱著江逝水的脖子,在他耳邊說了這個名字。李重山在將軍府里處理些事情,及至午后,吳易前來回稟:“將軍,事情都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不日就可以徹底清剿反賊?!?/br>李重山卻問:“逝水去了哪里?”吳易會意:“屬下去問問?!?/br>沒過一會兒,他就回來了:“小公子和陛下不過是在各處走了走,沒什么特別的。就是小公子途中去了一趟驛站,寫了封信,送到青樂的,已經(jīng)攔下來了?!?/br>說完,他就拿出那封信,放到李重山面前。李重山倒是沒有顧忌,拆開就看,看了兩三遍,便將信紙倒扣壓在案上,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江逝水還是在梅疏生面前輕松得多,書信匆匆寫就,倒像是不經(jīng)意間寫了許多真心話。*這天夜里,李重山洗漱完畢,披著衣裳,帶著一身水氣回到房里。他進(jìn)去時,江逝水看起來心情不錯,正背對著門前,跪在榻上鋪床。李重山上前,從榻前拿起那個蓮花形狀的玉盒。江逝水扭頭看了一眼,隨口問道:“你今晚要吃安神丹嗎?”他打開玉盒的動作一頓,指尖撥弄了一下里邊略顯暗紅的丹藥,最終還是把盒子蓋上了。江逝水不記得,他早就不吃安神丹了。玉盒里裝著的是其他的藥,李重山早些天就讓人準(zhǔn)備的。已經(jīng)打開了,但是對上江逝水的眼睛,他還是舍不得用藥。他放下東西,從身后抱住江逝水,不顧他已經(jīng)僵住了,只是湊在他的頸邊細(xì)嗅。察覺到打在耳邊的呼吸慢慢變得粗重,江逝水定下心神,小聲問道:“我怕疼,能不能……”早就知道他要說什么,這幾個月總是這樣,江逝水推說怕疼,李重山還沒怎么動他,他要么就咬著手背,要么就紅著眼睛要哭。每每都是李重山退讓。這回仍是李重山退讓了,他問道:“今天去哪兒了?”江逝水連忙抓住轉(zhuǎn)移話題的機(jī)會,從他懷里掙出來,說些蹩腳的玩笑話,獨獨不提自己去了驛站。李重山心里憋著火,又不能在他面前發(fā),最后吹了蠟燭,兩個人如往常一般,各自占著半邊床榻,各自睡下。李重山哪里睡得著?他用近乎貪婪的目光描摹江逝水的身形,仿佛要將他吞吃殆盡。江逝水渾然不覺,他在外邊跑了一天,一沾枕頭就睡著了。等他睡熟了,李重山才抱住他。不知過了多久,四周靜得沒有一點聲音,江逝水又開始說夢話了。“兄長?!?/br>李重山下意識拍拍他的背,安撫他,卻不想這回江逝水陷得深,他喊了一句:“住手!”他從夢里驚醒過來,把李重山橫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推開。李重山順勢閉上眼睛,沒有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醒著。江逝水坐在黑暗里緩了許久,然后從榻尾摸下床,給自己倒了杯茶。他一個人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最后披上衣裳出去了。沒多久,李重山也坐起來了,他還想不明白那句“住手”是什么意思,但是江逝水夜里出去,他得跟著。李重山把整個將軍府都交給江逝水處置,江逝水問過他的意思,最后整理出一個偏僻的房間,供奉著他父親與親生兄長的牌位。他從夢中驚醒,不知道該去哪里,就想著去父親和兄長的牌位前待一會兒。他先上了香,然后在草蒲團(tuán)上盤腿坐下。他在牌位前說的話,李重山站在門前聽不清楚,只是隱約聽見他提起梅疏生,仍舊是稱兄長,說起他的腿還是沒好。電光石火之間,李重山忽然明白了。原來這么些天,江逝水夢里的人一直都是梅疏生。而他自己在江逝水的夢里也不是全無蹤跡可尋。今晚那句“住手”就是對他喊的,因為是他讓人把梅疏生的雙腿打斷了。一時間,李重山只覺得氣血上涌,什么也沒辦法想,他的心臟脹得快要炸開了。他猛地推開門,江逝水回頭,還沒看清楚,就被緊抓著手腕拽起來了。江逝水被他猛地一推,腰背狠狠地撞在供案上,他眼前一花,看清楚來人之后,眼底有些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