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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掌勺者閑來搗鼓而得。你若喜歡,下回到我家去,我便用這一樣來招待你,倒也省了一番費心備宴的功夫?!?/br>以兩人之交情,開起玩笑來時常無所避忌。崔頌早就習(xí)慣了郭嘉時不時的逗弄,接茬道:“無妨,縱然只吃胡餅,我也能將你家吃窮?!?/br>如此侃完,卻發(fā)現(xiàn)郭嘉沒有立即回答,只用一雙黑得發(fā)亮的眼瞳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崔頌正覺得疑惑,就看見郭嘉唇線蔓延,張口說了一句話。“如此,倒是求之不得?!?/br>含在齒畔的聲音,被初春的寒風(fēng)揉碎,散在草葉之間。崔頌只零星聽得一二個字,疑惑道:“什么?”郭嘉道:“無他。你且慢些吃,佐幾口酒,仔細噎著?!?/br>便從懷中取出一只小酒囊遞給崔頌,又伸手抹去他唇角的芝麻籽。崔頌只當(dāng)那是一句無關(guān)緊要的話,遂拋之腦后,不再細想。二人離開司空府,打道回返。郭嘉替崔頌物色了一套中小型宅邸,離司空府不遠,恰與郭嘉的住所比鄰而居。即將到達落腳點的時候,迎面走來一個青衫布衣的中年男人。那男人衣容樸素,神態(tài)恭和,卻有一番獨特的軒昂之氣,不似常人。崔頌不由多看了兩眼。郭嘉本含笑垂目,見他如此,與來人淡淡地招呼道:“劉豫州?!?/br>崔頌心中一頓。劉豫州……劉備!?是了,這個時候,劉備已經(jīng)與呂布鬧翻,來許都投奔曹cao。曹cao為了牽制呂布,表劉備為豫州牧,人稱劉豫州。崔頌不動聲色地打量劉備。眼前的這位中年男人,并不像里描述的那樣“雙耳垂肩,雙臂過膝”,他體量適中、四肢修長,除了氣度更招眼,與一般人相較并無別的不同。崔頌略去紛雜的計較,隨郭嘉一起不咸不淡地問候道:“原來是劉豫州,久仰?!?/br>崔頌說的盡是實話。在遙遠的未來,你可能不知道荀彧郭嘉程昱是何許人也,但是劉備的大名,鮮少有人不識。但在在場的郭嘉與劉備看來,他說的不過是客套話罷了。如今的劉備,尚沒有建立自己的基業(yè),乃依附而居,飄搖不定,絲毫看不到未來一方霸主的勢頭。劉備顯然是識得郭嘉的。他客氣有禮地與郭嘉寒暄,好似對郭嘉有幾分欣賞之意,親切卻又帶著幾分疏離。以崔頌之敏銳,竟不能察覺他的真實態(tài)度。招呼完郭嘉,劉備又與崔頌見禮:“小友文質(zhì)彬彬、儀態(tài)非凡,敢問尊姓大名?”崔頌據(jù)實以答,劉備感慨道:“當(dāng)真是少年英雄。”又道,“我與邵公(崔頌的老師何休)有過一面之雅。邵公之才,經(jīng)緯可通?!?/br>說完,謙和守禮地與二人道別,走了。崔頌與郭嘉面不改色地回到落腳點。等到仆從奉上熱酒,郭嘉一口飲盡,對沉默不語的崔頌道:“劉玄德此人,慣愛與人沾親帶故,你切莫介懷?!?/br>崔頌明白郭嘉這是怕自己因為何休的事介懷,搖頭道:“場面之談罷了,倒也沒說什么。”又詢問郭嘉的身體近況。這幾年,崔頌在關(guān)注戲志才身體狀況的同時,也為郭嘉的健康程度愁掉了許多頭發(fā)。根據(jù)歷史記載,郭嘉早卒于公元207年,離今只剩9年。他尋過無數(shù)名醫(yī),包括華佗與張機,得到的診斷都是:郭嘉的身體十分健康,符合每一個正常青年應(yīng)有的健康水平。甚至,因為士者尚武的風(fēng)俗,不說現(xiàn)代一部分游戲宅的亞健康體質(zhì),縱是體校的學(xué)生,身體素質(zhì)也不一定比他更強。崔頌一方面為此感到欣慰,另一方面更覺沉重。若真如后世一部分人的猜測——郭嘉是因為水土不服,染上急癥而亡,那倒是能提前做好準(zhǔn)備。怕只怕,他所得的是“初時不見蹤跡,一旦發(fā)作則無可救藥”的惡疾。“怎的又出神了?”聽到關(guān)懷之聲,崔頌正待揭過,就聽門外傳來童子稚嫩的聲嗓。“阿父,你回來了?”正是郭奕。第118章評價郭奕是郭嘉從西地救回來的族兄之子。自回了一趟族地后,郭嘉便一直對外宣稱郭奕是自己的兒子。除了郭奕的親父,其余郭氏族人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反倒是崔頌,因為與郭嘉共患難,親眼見了郭奕的身世,又因為郭嘉對他沒有隱瞞之意,所以對一切心知肚明。郭奕年紀小小,卻并不怕生。郭嘉拜訪舊友的時候常帶著他,他也是見過崔頌的,此時大大方方地與崔頌見禮,便懂事地告退,不打擾兩人敘舊。待郭奕走后,崔頌問道:“那郭瀚,可還有來糾纏?”崔頌口中的郭瀚,正是郭嘉的十二從兄,郭奕的親生父親。昔日郭瀚為了自己的性命,棄親人于不顧;后又為了自己的名聲,不肯認郭奕這個兒子,這樣的人自然為人所不齒。然而天理昭昭,報應(yīng)不爽,郭瀚在拋親棄子的時候絕沒有想到,他有朝一日竟會染上急癥,病好之后……不舉了。這個殘酷的打擊令他日漸暴躁,而接下來的發(fā)展證實了“禍不單行”這個詞的含義。兵禍橫行,他的大兒子死于戰(zhàn)亂,小兒子死于疫病。僅有的兩個兒子先后早夭,不但令他悲痛,亦斷了他最后的希望——當(dāng)下之人皆重子嗣傳承,斷子絕孫于他們而言,比窮苦一生撩倒而死更加難以接受。郭瀚倒是還有幾個女兒,但在他眼中,女兒終為外姓者,生與沒生無甚差別。正在郭瀚絕望之際,他突然想到了郭奕。郭嘉雖然從未說過郭奕是他郭瀚的孩子,但一開始確實是有意讓郭瀚認子的,只因見著郭瀚的推脫之態(tài),這才改變主意,稱郭奕是自己的兒子。郭瀚人品有瑕,但他的腦子沒有問題,甚至稱得上十足的聰明,不然也不可能拜名士為師,獨自從兇悍的外族手中逃出。他早早看出了郭嘉的來意,對郭奕是他郭瀚兒子這一事實心知肚明。他的兩個兒子意外喪生,自己的不舉之癥還不知道有沒有治愈的可能,被郭嘉帶走的郭奕,很有可能會是他下半輩子唯一的兒子。因此,曾對郭奕棄之如敝履的郭奕,徹底忘了自己當(dāng)初是怎樣視郭奕為恥,又是怎樣鄙夷郭奕的生母,一心想要認回子嗣。在他看來,郭奕身上流著的是他的血,認他這個親父是理所當(dāng)然的??伤膊幌胂?,以郭嘉的脾氣,又怎會如他的意?哪怕郭瀚咬咬牙,坦白自己曾經(jīng)做下的不齒之事也無濟于事——郭叔祖托孤一事只有郭嘉與崔頌二人知道,郭瀚此舉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