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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逼宮屠殺宦官、天子被脅出宮的消息傳來,二人驀地起身,因過于驚駭,不慎掀翻了整座棋盤。玉制的棋子落得一地皆是,碎裂開來,濺到二人腳邊。“天下亂矣。”荀彧神色肅重,未及整理這一地的殘局,動身去尋京畿尉。荀攸在原地頓了半刻,揚聲吩咐仆從替他備馬。“必不能讓外軍進京?!?/br>宮中的事雖然沒有在城中大肆傳播,但又是調(diào)兵馬又是廝殺,民眾不是瞎子,誰都知道發(fā)生了大事。家家戶戶緊閉門窗,生怕蒙受無妄之災(zāi)。崔頌聽到城中的動靜,囑咐家中仆從收拾東西,把銀錢玉器、書籍珍本藏進地窖,只把不易攜帶、大件的貴重器物留在外面。防火防盜防董卓,西涼軍進京后到處搶劫,世家富戶全不放過,他好歹要把自己的盤纏捂實了,這些帶不走的青銅鼎、透光鏡、玉屏風就隨便他們搬吧。崔頌已經(jīng)做好了隨時跑路的準備,佩劍被他磨得锃亮锃亮,那匹脾氣很大的馬也叫他溝通過感情,拿上好的馬草喂得精壯神氣,可謂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心懷天下的荀氏叔侄猶在奔波,但都不大順利。京畿尉那邊的大部分兵力都被袁紹帶走,剩下的要維持軍中治安,不可輕離。而荀攸并非身居要職,無權(quán)入尚書臺發(fā)布詔令、阻遏外軍入京,只得去尋袁紹。袁紹在宮中殺的很嗨,根本不知道有人在找他。聽說河南中部掾閔貢找到了皇帝,正親自護送天子進京,他更是毫無顧忌,忙著清洗所有的宦官,誓要在天子回京之前把皇宮“洗得干干凈凈”。忙著為自己將來的政治生涯做準備的袁紹沒有想到,最后踏入京城的,不止有天子,還有董卓。終于把宦官連根拔起,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軍權(quán)落入別人手中的袁紹:???董卓進京,不可謂不聲勢浩大。連著董卓在內(nèi),西涼軍團皆人高馬大、膂力過人,帶著常年居于關(guān)外、與匈奴人廝殺的血氣與悍氣。京中的將士和他們一比,簡直就像是小綿羊。不說氣勢與戰(zhàn)斗力,光是身高,就普遍挨了西涼軍一個頭。袁紹直到真正見到這支軍團,才明白陳琳那伙人為什么極力反對召西涼軍進京。此等虎狼之師,亡命之徒,誰能駕馭?一個不慎,就會被吞入腹中,尸骨無存。袁紹有些蔫了,但他想著董卓遠道而來,必定不會帶太多人,自己尚有機會,不如趁著董卓剛剛?cè)刖瑢┲惺聞?wù)尚不了解,先行一步掌控何進的部曲私兵,再把拱衛(wèi)洛陽安危的北軍納入自己名下。袁紹想得好,事情卻完全不照他預(yù)想的那樣發(fā)展。連著好幾天,董卓的人馬大片大片地進京,哪里是“不太多”的樣子?袁紹初步估算了下,至少有三四萬人。而整個洛陽的治安軍,加上宮里的那些,也不過才七萬。更別說西涼軍驍勇善戰(zhàn),京城的軍隊安逸已久。要是真的打起來,誰勝誰負,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袁紹徹底蔫了,同時對董卓這個曾經(jīng)的盟友有些惱火:當初下詔的時候明明說好了你只能帶個幾千人,不得更多,你怎么搞的,玩陽奉陰違啊?他想要去拉攏何進的私兵,結(jié)果蒙圈地發(fā)現(xiàn),人家已經(jīng)被董卓那邊拉攏走了,原因是董卓的弟弟董旻幫他們替慘死宮闈的何進報了仇……再去北軍那邊,差不多也是同樣的情況。坑了何進幾次的袁紹,沒想到自己也有被坑的一天。……董卓一群人浩浩蕩蕩,在京中民眾面前刷足了存在感。朝中官員無不為這“數(shù)以萬計”的西涼騎兵心憂,來自后世的崔頌卻是知道其中的真相。董卓帶來的,其實只有三千人。所以,當他站在人群中,與荀攸一起圍觀董卓自導(dǎo)自演“我的人很多,你們最好識相點”戲碼的時候,他的內(nèi)心毫無波動,甚至開始在人群中尋找有沒有前幾日出現(xiàn)過的臉孔。心細如發(fā)的荀攸看出他的平靜,問他在找什么。正在專注觀察、毫不設(shè)防的崔頌,被這么冷不丁的一問,舌頭先大腦一步地道出心聲:“在找那些人是前兩天出現(xiàn)過的……”毫無修辭的白話,顯然是隨口道出的真心之語。荀攸心中微驚。崔頌的意思是,這聲勢浩大、數(shù)量龐大的西涼軍,其實是董卓蓄意營造的假象?“以崔兄弟之見,董仲穎實則帶了多少人?”崔頌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又不小心踩坑了,暗自警示自己下次一定要謹慎,把嘴巴縫緊以免禍從口出。可既然已經(jīng)叫荀攸聽見他的那番話,他也只能再做一回劇透黨了。“不超五千?!?/br>第23章離開京城以不超過五千的騎兵,生生營造出千軍萬馬之勢,其中的心思,荀攸略微一想,便已通透。董卓這虛張聲勢之法太過粗陋,縱然京中的官員一開始不曾往這方面想,被他唬住,但要不了幾天,他們就會回過味來。可哪怕只能糊弄兩天的時間,對于董卓而言也足夠了。休養(yǎng)兵馬,摸清局勢,搶占先機。以最快的速度在洛陽城扎根,搶奪軍事話語權(quán)。等袁紹等人反應(yīng)過來,再想限制董卓,已是無可奈何。從一介小兵成長為一代豪強,除了不可多得的運氣,心機與手段同樣不可或缺。董卓護送天子進宮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為自己請功,而是執(zhí)笏上書,懇請廣辟名士,為黨錮翻案。黨錮之禍,本就是宦官陷害士人,用來打壓士人的欲加之罪。如今董卓提出翻案一說,意在將遭受罷免、圈禁的士人無罪釋放、重新任職。這是大刷名士、學(xué)子、世家好感值的機會。也是何進想做而沒能做、袁紹想做而來不及做的事。然而這個請案卻被皇帝劉辯按下不表。理由很簡單也很實在,黨錮之禍雖是宦官用來打擊政敵的名號,可最終的拍案者是桓、靈二帝。推翻黨錮一案,豈不是說二位先帝做的不對?如今自己的先帝老爹剛剛駕鶴西去,尸骨未寒,他這個做兒子的急吼吼地指正老子的錯誤,像什么樣?劉辯很想做個孝順的兒子,董卓卻是沒心情體諒他的孝心。連著救駕的那次,這是劉辯第二回下他的臉面。這讓董卓很不高興,甚至動了念頭,想把小皇帝給廢了。不等董卓摩拳擦掌,把渴望付諸實踐,丁原率著他的大部隊趕入京城。丁原的駐地本就在河內(nèi),離京城不遠,一接到荀家的書信,立馬就趕了過來。風頭無兩的董將軍,終于收斂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