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撕膠帶的聲音此起彼伏，他們剛才的對話被淹沒其中，大約沒別的人聽見。但況明還是極不耐煩地推了小蘇一把，“少油腔滑調(diào)，趕緊把這些單子都包好，快遞馬上就要來了！”

小蘇哼了聲，不情不愿的，“況哥，這陣子天天加班，我這手都快報廢了。王姐做的菜也不好吃，rou沒多少，還特別咸?！?/br>
況明說：“今晚點外賣總行了吧？”

“一頓外賣就解決了??？”小蘇搓著食指和拇指，笑道：“總得給點加班費吧。天天這么忙，你倒是發(fā)財了，我們拿的還是死工資啊?！?/br>
后面這句話小蘇故意提高了音量，撕膠帶的聲音壓不住了，一屋子工人都看了過來。

況明心里罵娘，臉上卻擠出一個假笑，“有錢當然是大家一起賺，我還能忘了你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好好干，你們誰加了班，誰做得多，我這雙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到時候按量給加班費，給獎金，絕對不會讓你們白干！”

一位40多歲的工人馬上說好，臉都笑出了褶子。

小蘇卻扭過臉，不屑地嘖了聲，低聲自語道：“有本事你現(xiàn)在就發(fā)獎金，到時候？到什么時候？”

“今晚咱吃灶頭雞，就約龍門那家?！睕r明說完拍了下手，“大家辛苦了，這些單子必須在5點半之前打包完啊，今天全都要送出去?！?/br>
得到老板發(fā)獎金的承諾，工人們興致高漲，撕膠帶的聲音更加響亮。

反倒是小蘇有些蔫兒。況明出去之后，他跟旁邊的人說了聲，自個兒拿著包煙去門外抽。

煙很便宜，5塊錢一包，白煙一吐出來，眼前的景象就不真切了。況明剛才那一下踹得很輕，可他總覺得屁股上還有感覺。這讓他覺得煩，覺得恥辱。

他要是能當個老板，他也踹況明的屁股。

問題就是，他窮，只能在這個賣網(wǎng)紅鹵制品的店當打包工人，日復一日重復著裝箱、撕膠帶、貼快遞單的工作。

可是況明也沒比他厲害到哪里去啊，就因為是個小老板，就能踹他屁股。

他煩躁地抓了把頭，煙灰落在頭皮上，把他燙了個激靈。

“cao！”他罵罵咧咧把煙滅了，按下辭職不干的念頭，被生活的重迫推回屋里。

況明走了就沒再回來，5點半，快遞員準時來取包裹。今天要發(fā)的包裹已經(jīng)全部打包完畢，小蘇和其他工人一起將包裹搬上車。

快遞員感慨道：“你們家生意越來越好了啊?！?/br>
“這不冬天了嗎，冬天長膘，是賣得比夏天好?！币粋€工人說。

這時，灶頭雞外賣送來了，小孩兒澡盆那么大的鋼缽，一下子送來了兩缽。

送外賣的店員大家都認識，叫劉珊，嗓門兒很大，“來來來，撐死你們！”

快遞員笑道：“喲，搞團建呢？”

“什么團建啊。況哥給點的外賣，里面還有一堆單子，今晚要加班?！毙√K說：“明天你還是9點過來收？”

“唉原來是加班餐啊，辛苦了辛苦了?！笨爝f員憨厚地笑著，“明天還9點，你們不會要通宵打包吧？”

“那倒不至于，最多做到晚上10點?！?/br>
又聊了幾句，快遞員開著車走了。

灶頭雞是安江城挺有名的食物，拿藥材熬的，雞吃完了，還可以用剩下的辛辣湯汁涮rou燙菜，天氣一冷下來，街巷頭尾幾乎每一家灶頭雞都是滿座。

工人們圍坐在一張大桌子上，除了打包工人，客服，還有廚師都來了。晚上廚師沒活，吃了就可以回家，打包工人和客服都得留下來。

有人問況哥去哪兒了，不等況哥嗎？

有人說你還cao心老板，賺這么多錢，肯定上哪兒花天酒地去了啊。

這一頓是走況明的賬，吃到一半有人提議喝點酒，于是又叫了酒。本來只是一個加班餐，一屋子人居然吃到了9點多。

屋里一片狼藉，收拾完已經(jīng)是10點了。

可還得打包，誰都逃不掉。

廚師走之前檢查了一下廚房，把東西都歸位放好。

工人們一邊打包一邊看電視，本地臺在播幾個年輕人去早就荒廢的江心村探險，一進去就失蹤了。

大家邊看邊罵，說這些年輕人就是錢多人傻，一天正事不干，老去做這些無聊的事。失蹤了還得讓救援隊員去救，浪費納稅人的錢。

那位40多歲的工人回憶起當年，一臉感慨，說有的人根本不該救的，人沒救出來，還搭進去一群救援隊員。

不久，新聞?chuàng)Q了別的，大家的話題也換了別的。

12點，白天和晚上接的單子終于打包完畢，箱子整整齊齊碼在門口。

小蘇最后一個離開，關(guān)了打包間的門。

凌晨，漆黑的廚房傳出細致而古怪的響動，像是什么東西在地上摩擦。微弱的光線從窄小的天窗射進來，籠罩著爬行的輪廓。

男人穿著夾克，皮鞋在驚恐中已經(jīng)蹬掉了一只，他不斷往前爬，后來轉(zhuǎn)過身，雙手撐在身后，兩條腿用力蹬著，“你，你想干什么？”

黑影仿佛站在墨一般的霧氣里，步步逼近，居高臨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個因為害怕而瑟縮的男人。

“況明?！?/br>
聽見自己的名字，況明一瞬間僵住。

快遞員起了個大早，在別家收完包裹后來到二兄老鹵，一看時間，還差20分鐘才到9點。

院子里靜悄悄的，看上去沒人?？爝f員便去附近吃了碗餛飩，回來一看還是沒人，于是徑自朝打包間走去。

他在這家已經(jīng)收了半年快遞，沒那么拘束，想著進屋坐坐，結(jié)果打包間的門鎖著。他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廚房的門好像沒關(guān)實，就走過去一推。

頓時，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涌了出來，他愣了下，往里面一看，只見一個滿臉鮮血的人正坐在地上。

快遞員張著嘴，后退兩步，一屁股坐下。

特別行動隊從鳳蘭市離開這天，下了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那些潔白的粉末像是要洗清這座城市從夏天延續(xù)到冬天的血腥，把那些殘忍和傷痛都融化在冰冷的泥土里。

而顧允醉仿佛也隨著飄雪消失得無影無蹤。

柳至秦鎖定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不在鳳蘭市，甚至不在境內(nèi)。那天通訊突然中斷，他的影像在跳動的彩色線條與抽象的波紋中消失。柳至秦雖然追蹤到了他的大致位置，卻無法對他進行抓捕。

這段視頻被儲存下來，花崇翻來覆去看，從第一遍看時的驚訝，到后面難以自控的擔心，到勉強冷靜。

早在發(fā)現(xiàn)水上樂園的監(jiān)控被一個非常厲害的高手修改過，再結(jié)合鳳蘭市是柳至秦家鄉(xiāng)這一點，他就懷疑有人沖著柳至秦而來。但那時線索不多，他考慮得更多的是復仇——神秘人曾經(jīng)與身為頂級安全專家的柳至秦交過手，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