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有人來找他收保護費。

他不愿意交保護費，但是也得罪不起那些人。打架吧，倒是能打，可是如果鬧到派出所去，那就更麻煩了。

他現(xiàn)在最怕和警察打交道。艾忠比他更怕，不然也不會躲在鄉(xiāng)下不出來。

看來得盡早搬走。

租金交了三年，明年1月就到期了，現(xiàn)在搬還是到時候再搬，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但到底搬不搬，他還在猶豫。

搬吧，手機維修做的是熟客生意，人家來你這兒修一回，覺得你不錯，就會修第二回第三回，還會介紹親戚朋友來修。換地方就等于重新鋪網(wǎng)，還得搶人生意?，F(xiàn)在哪個居民區(qū)沒有一兩家手機維修店啊，他要搬了，生意做成啥樣還不好說。

不搬吧，就要續(xù)交三年租金。再在這里待三年，必定出事。

樓下吵鬧的聲音更大，有人被砍了，血腥氣飄上來，他在二樓都聞到了。

這熟悉的氣味讓他的五官頓時變得十分扭曲，那半截?zé)熕麤]有繼續(xù)抽，在扶桿上摁滅，回到店里。

做了個800塊的大生意后，店里一直沒有來別的客人。艾益坐在電腦后面出了半天神，拉開簾子，從床邊的窗戶翻出去，站在平臺上看樓下那個院子。

院子上什么都沒有，而他的平臺上也什么都沒有。

然而在幾個月前，不管是院子還是平臺，都堆滿了雜物。艾忠在工作之余，喜歡擺弄機械，經(jīng)常收一些廢品回來，搞些稀奇古怪的創(chuàng)作。

他嫌艾忠在店鋪里做這些影響生意，艾忠就去平臺上弄，有的帶回租的老房，有的暫時沒弄完，就扔平臺上。

現(xiàn)在那些東西都沒了。

艾益看著下面時，眼神有些空。許久，他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捏了下。

外面?zhèn)鱽硪魂嚱泻?，隱約能聽清一句“警察來了”。

警察兩個字讓艾益緊張起來，但一想到樓下砍了人，肯定有人報警，警察是來解決砍人的事，這才平靜下來，由窗戶翻回店里。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下面來了警察，他這二樓店鋪也來了警察。他們的裝扮和派出所的民警不太一樣，為首的甚至沒有穿警服。

他瞳孔忽然緊縮，聲音帶著幾分顫意，“你，你們找誰？”

復(fù)原視頻中，兩名拋尸者的臉被清晰地拍了下來?；ǔ缌⒓醋屆掀嬗褜D像傳給各個分局派出所，不久就得到繭絲街派出所的反饋——畫面上的人是兩兄弟，大的叫艾益，小的叫艾忠，在關(guān)永匯開一家手機維修店，生意已經(jīng)做了三年，是很老實的兩兄弟，老家在鳳蘭市下面的酒卞村。

花崇掃了一眼店內(nèi)的陳設(shè)，看向艾益。這是個面相普通的男人，身上的衣褲很舊了，一雙桃紅色的棉拖鞋讓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艾益。”花崇喊了聲。

艾益眼神躲閃，短暫對視時，流露出明顯的驚懼。尋常人忽然被警察找上門，表情都輕松不到哪里去，可艾益這等反應(yīng)顯然已經(jīng)超出尋常人的范疇。

那是犯罪嫌疑人終于不得不面對警察時的反應(yīng)。

“你弟弟呢？”花崇說。

艾益低下頭，嘴唇蠕動，片刻后抬起頭，臉色變得蒼白，沒回答花崇的問題，“你們找我有什么事嗎？”

“你好像已經(jīng)知道我們是為什么事而來?！被ǔ缰币曋难劬?，冷聲道：“艾忠呢？”

艾益握緊了拳頭，“他回鄉(xiāng)下去了?！?/br>
花崇似乎并不感到意外，“那就請先跟我回一趟市局?！?/br>
兩名刑警上前，準(zhǔn)備擒住艾益。

艾益身材壯碩，竟是在對方靠近的一刻，猛然將人撞開，然后翻入電腦后的工作臺，從柜子里抽出一把砍刀。

砍刀在城市里屬于管制刀具，但在繭絲街卻不少見，經(jīng)常有斗毆的混混打著打著就揮起砍刀，殺傷力極強。

艾益臉上的肌rou抖動，惡狠狠地盯著那兩名刑警，頓了分秒，往前方劈去。

刑警連忙后退，一時都有些懵。這樣的陣勢他們還沒有見過，立即慌了手腳。

店鋪面積不大，砍刀卻長，艾益紅著一雙眼，像要跟人同歸于盡似的，沒留一份力，那刀揮得毫無章法，卻力道十足。

一時間，店鋪里亂成一鍋粥。眼看著艾益撤到門口，背頂著玻璃門，就要逃離，花崇冷靜上前。

這時候決不能讓艾益逃走，后續(xù)警方肯定能夠抓住他，但他現(xiàn)在帶著砍刀，出去刀一揮，大概率會傷及無辜，更有可能的是艾益挾持人質(zhì)，逼警方放他一條生路。

艾益掄起刀就向花崇砍去，花崇看似要被劈中，卻忽然一閃身，右手直刺艾益咽喉，同時提膝撞向艾益手腕，艾益根本沒有躲避的機會，方寸大亂，脖子上挨那一下，幾乎暈厥，手腕被膝蓋一震，砍刀頓時握不住，哐當(dāng)落地。

花崇絞住他雙臂，一腳將砍刀踢走。一名刑警立即將砍刀撿起來。

直到這時，帶槍的刑警才將手槍對準(zhǔn)艾益。

市局對槍械有極其嚴(yán)格的管控，不是每一名出外勤的刑警都會帶槍，久而久之，刑警們對槍的使用越來越不熟練，出槍速度很慢?；ǔ绲故怯匈Y格不打申請就帶槍，實際上他腰間的確別著一把手槍，但這里是人流量大的居民商業(yè)混合區(qū)，槍聲一響，難免引起恐慌。所以在必須馬上做出決斷時，他選擇了徒手對付艾益。

強壯的男人在他的鉗制下激烈發(fā)抖，喘氣如牛。

“把槍收了?！彼穆曇魠s和剛才毫無區(qū)別，一樣的沉肅冷靜，“人拷上，帶回去?！?/br>
這話是對舉槍瞄準(zhǔn)的刑警說的，對方因為出槍慢驚出了一身冷汗，剛才那刀幾乎從花崇肩上劈過，如果花崇出事了，他這帶槍刑警沒辦法回去交待。

“來，來了?！彼掌饦專菩囊黄浜?。

花崇留意到這名警察的緊張，在他肩上拍了下，“沒事?！?/br>
艾益被送入警車，海梓上來做現(xiàn)場勘查。花崇看了看角落里的攝像頭，本想讓海梓把電子設(shè)備都帶回去，想想又覺得沒必要，這兒電子設(shè)備太多了，不如直接讓柳至秦過來。

審訊室燈光一打，艾益就佝僂著身軀。

“水上樂園那個案子，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花崇擺弄著一塊平板，沒有看艾益。

艾益不見棺材不落淚，“我一修手機的，老實做生意，你們別冤枉我。”

“老實做生意，柜子里面藏著砍刀？話沒說幾句就砍警察？”花崇說：“你這生意做得還真挺‘老實’。”

艾益顯然不是擅長和警察周旋的人，被花崇兩句話堵回去，他便不做聲了。

這時，花崇手里的平板傳出細(xì)小的聲響，仔細(xì)聽的話，聽得出是水被攪動的聲音。

艾益的咬肌忽然繃在臉頰上。

“聽出來了？”花崇轉(zhuǎn)過平板，正對艾益，“你還有什么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