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消極，但以前面三名被害人的情況分析，賈冰大概率也已經(jīng)遇害了?！?/br>
裴情搖頭，“沒找到尸體，就不能輕易下結(jié)論?！?/br>
聽著二人爭執(zhí)，花崇閉眼思考。

血跡比對結(jié)果還沒有出時，他和其他隊員一樣抱著一絲僥幸心態(tài)——四起失蹤案，也許只有前三起是連環(huán)兇殺案，至于第四名失蹤者賈冰，或許與前三起并無關(guān)系，因為門面里沒找到他的尸體，而兇手沒有理由丟下徐與帆的尸體，單是帶走他。

比對結(jié)果卻撕破了這種僥幸，第四名失蹤者賈冰，也是這一連串兇殺案里的關(guān)鍵一環(huán)。

可這又帶來新的疑問——賈冰為什么會被帶走？

門面里只有兩個人的足跡，趙田軍和賈冰，指紋則只有趙田軍一人。趙田軍那位幫手必然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門面，卻沒有留下足跡，只有一種可能，他清除了自己的足跡以及指紋，卻故意留下了趙田軍的。

從這些細節(jié)可以推導(dǎo)出——神秘人想要從這場連環(huán)兇殺案中全身而退，讓趙田軍扛下所有罪名。

但單是抹掉自己的足跡和指紋顯然不行，趙田軍了解他的一切，正如他了解趙田軍的一切。

只要趙田軍還能說話，他就不算真正全身而退。

除非讓趙田軍死。

花崇深呼吸一口氣，手指在下巴上摩挲。

柳至秦已經(jīng)注視他半天，出聲道：“花隊？”

花崇轉(zhuǎn)過臉，和柳至秦視線相接，片刻站起身，“陪我出去走走?！?/br>
走廊上，市局的刑警們行色匆匆，與花崇和柳至秦擦身而過時，都停下來打招呼，尷尬地喊一聲“花隊”。

他們都是袁鐵的隊員，受袁鐵影響，對特別行動隊多多少少有些看法。此前花崇認為兇手和被害人同為老師，因為自身遭遇的不幸而報復(fù)那些大眾眼中的完美教師，這側(cè)寫過于大膽，被袁鐵等人嗤之以鼻。

直到現(xiàn)在，案件的迷霧已經(jīng)漸漸散開，露出濃云里黢黑的瘋狂，大家才驚覺這位首都來的刑警并不是花架子。

下樓時，兩人不巧遇到了袁鐵。

袁鐵臉色難看，映襯出心中的矛盾——既不服，又服氣。

不服的是自己費盡心思也找不到突破口的案子，特別行動隊一來就撥開迷霧；服的亦是人家看似天馬行空，卻每一個細節(jié)都落到實處的手段。

花崇向來沒有和人顯擺的習慣，工作時從來是公事公辦，不對人只對事。往好聽了說叫心胸豁達，往難聽了說，是他不愛將無關(guān)者放在眼里。他到任何地方都是為了讓疑案懸案快速得以偵破，不是為了交朋友。

所以當袁鐵警惕地看著他，以為他要向自己炫耀一番時，他只是客氣地點了個頭，繼續(xù)和柳至秦往留下走。

袁鐵站在原地，看著二人的背影，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你聽一下我的想法，前半段我覺得說得通，但是后半段我暫時沒有理順?！被ǔ缯f：“這十幾年來，趙田軍一直不能接受被解雇的事，他位于魏家巷子的家里至今保存著以前的教材、學生的卷子，他割舍不下教師這份工作。但這份工作帶給他的是腿疾、外界的謾罵，親人也離開他?！?/br>
“搬到魏家巷子以后，他消沉了一段的時間，然后為了生活，不得不上街賣鹵菜。”花崇繼續(xù)道：“他的鹵菜攤沒有衛(wèi)生許可，隨時都可能被城管驅(qū)趕，但收入遠比他當小學老師時來得高?？蛇@些錢并沒有讓他掙脫出來。他以前在這個位置——老師是個受人敬仰的職業(yè)。”

說著，花崇舉起右手，然后沉下去，“現(xiàn)在他在這個位置——小販被驅(qū)趕、辱罵，他認為自己正在失去尊嚴。日積月累，他當年的不甘變質(zhì)成怨恨，他恨那些讓他當不了老師的人，卻報復(fù)不了那些人。他們罵他的時候怎么說？趙田軍是老師的敗類？根本不配當老師。不能讓趙田軍這種人當我孩子的老師。好老師這么多，趙田軍沒有資格當老師，必須開除?！?/br>
花崇步伐緩慢地向前，“在某一個時刻，趙田軍的不甘和怨恨突然轉(zhuǎn)向了和他截然不同的老師，他自認為教學質(zhì)量沒有問題，關(guān)鍵時刻還不顧自身安危營救學生，可僅僅是因為他有缺點，不夠完美，就成了無數(shù)人口中的敗類。憑什么？老師難道就不能有缺點嗎？老師必須完美嗎？老師犯了錯，就該被一棒子打死？為什么非要拿‘完美’來作為老師的標桿？老師就不能是普通人嗎？”

“每一次聽說哪所學校評選出了模范教師，他聽著那個名字，看著那個人，就覺得諷刺。”花崇說：“當一個人心理扭曲到某種程度時，他開始變得極端不可理喻。你們謳歌模范教師，就是為了敲打我這樣的不夠完美的老師嗎？那么如果沒有模范教師的存在，你們是不是就能接受像我這樣不夠完美的老師？”

緩了一會兒，花崇又道：“多年前，趙田軍心里就種下了畸形的種子。他對自身遭遇的不幸轉(zhuǎn)嫁到了完美教師身上，并謀劃報復(fù)。但是因為腿疾，他沒有辦法獨自實施復(fù)仇?！?/br>
柳至秦說：“那個少年?！?/br>
花崇雙眼明亮，“對，就是那個少年?！?/br>
“趙田軍需要一個幫手，關(guān)鍵時刻指哪打哪，這個幫手必須對他言聽計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是這個幫手的師父?！被ǔ缯f：“少年到底是誰，怎么與趙田軍相識，目前還沒有線索。我能推斷出來的是，少年在遇上趙田軍時，無依無靠，趙田軍當時靠買鹵菜已經(jīng)有了存款，他想要救一個孤獨的少年是件很輕松的事?！?/br>
“趙田軍清楚少年的身世，有意識地向少年灌輸自己的想法，一步一步將少年‘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被ǔ缯f：“時隔多年，少年已經(jīng)是成年人，能夠為趙田軍實施報復(fù)，所以他們的計劃就開始了。去年，趙田軍從住了十多年的魏家巷子搬走，租下冷清商場的門面，買冰柜，‘租車’，就是為了方便作案、制作標本。我剛才推到這一步，都算順利，問題就出在這之后——趙田軍和他的助手是因為什么起糾紛？”

柳至秦說：“人的思想無時無刻不在改變。你剛才說少年無依無靠，被趙田軍所救。年紀尚小時，他對趙田軍的感情是感激，趙田軍向他灌輸什么，他就接受什么，哪怕趙田軍讓他幫忙殺人?？涩F(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了，他會自己思考，他會不會問自己——我為什么要給趙田軍當劊子手？”

“但他已經(jīng)當了。如果第一起命案還沒發(fā)生，他可以報警，但殺死王雨霞之后，他和趙田軍就被綁在了同一條船上。趙田軍還想繼續(xù)殺害教師，他卻想停止這一切，將自己完美摘出來的辦法只有讓趙田軍死，讓所有的案子‘自產(chǎn)自銷’?！被ǔ缯f：“門面里的痕跡其實也反應(yīng)了他的想法。他從來沒有暴露在警方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