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了司南這邊，和包夫人一樣叫人去請自家夫君去了。

于是，短短幾刻鐘之內(nèi)，三省六部說得上話的大官小官都知道了這件事。不說百分百偏向司南吧，至少了解到他有苦衷，不會聽信張衙內(nèi)的一面之詞。

張衙內(nèi)做得更絕。

他為了一巴掌把司南拍死，竟然讓人去敲了登聞鼓，口口聲聲說司南仗著唐玄撐腰，強占了他的宅子。

張衙內(nèi)這樣做是動了一番腦筋的。

首先，他事先打聽好，今日午后官家會召集心腹大臣在文德殿議事。

其次，他早就聽說，朝中許多人對唐玄心生忌憚，怕他效仿狄青大將軍以武將身份官居樞密副使之職。所以，他特意拉上唐玄，一來杜絕唐玄維護司南，二來也能順帶著打壓唐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想在叔公張方平跟前表功。張方平時任三司使，距離副相只有一步之遙。這個宅子原本就是張衙內(nèi)買來討好張方平的。

張衙內(nèi)自認為計劃周密，看著司南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司南表面裝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實際已經(jīng)笑瘋了。

就這智商，還敢跟自家小玄玄硬剛？

只能說，深表同情。

文德殿。

趙禎原本在跟幾位重臣商議賑災(zāi)事宜，滿心想的都是百姓安危，沒想到，竟有官家子為了一己私利敲響了登聞鼓。

趙禎心內(nèi)不悅，面上沒表現(xiàn)出來，語氣還算心平氣和。

——之所以心平氣和，完全是看在司南的面子上。

張衙內(nèi)還以為自己多了不起，連官家都對他這么親切。于是洋洋得意地把證據(jù)一一呈到趙禎面前，不僅求官家嚴懲司南，還口口聲聲攀咬唐玄。

那些證據(jù)，趙禎看都沒看一眼，只是看向旁聽的三司使張方平，淡聲道：“張卿令朕羨慕得緊啊，有這樣一個孝敬的子侄。”

張方平的冷汗當即就下來了。

伴君數(shù)載，他從來沒見過官家發(fā)怒，這樣冷冷淡淡地說話已經(jīng)代表很不高興了。

張方平狠狠瞪了張衙內(nèi)一眼，恨不得把他揪回家打一頓。然而，到底是疼了十幾年的孩子，當著外人的面還是要護著。

“這孩子年紀小，性子愚鈍，做事沒章沒法，臣替他向官家賠罪?！睆埛狡狡鹕?，執(zhí)手行禮。

張衙內(nèi)忙跟著跪了下去。

趙禎冷哼，這可不像愚鈍的樣子。

張方平垂著眼，話音一轉(zhuǎn)：“今日想來是受了委屈，又忌憚燕郡王的威風，這才沖動了些。雖沖動，所求之事卻也合情合理，民宅買賣臣雖事先并不知情，這房契上的章印卻做不得假——望官家明鑒?！?/br>
趙禎掀起嘴角，默念了一種植物。

既然張方平如此偏向張衙內(nèi)，他也就不用客氣了。

趙禎看了眼司南。

軟綿綿，白嫩嫩，小兔子似的，不成。

于是扭頭，問張茂則：“玄兒呢？宣他進殿回話?！?/br>
不用宣，唐玄剛好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著劉氏。

對，就是司家小院對門住的劉嬸子，妞妞的娘親。別看劉氏年紀不大，輩份卻不小，論起來劉衡還要叫她一聲“姑母”。

唐玄言簡意賅：“嬸子，你說?！?/br>
一聲“嬸子”險些把劉氏叫得腿軟。

劉氏無比慶幸，這些時日在火鍋店迎來送往，見了太多貴人，長了不少見識，不然面對今日的情形，她非得暈過去不可。

司南沖她點點頭，送上無聲的鼓勵。

劉氏這才緩過神兒，深吸一口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道：“稟官家，劉家的宅子一早就賣與了司家大郎，因著過年牙行沒開門，這才沒簽契，原想著年后再簽，新開的火鍋店又忙了起來，一直耽擱到現(xiàn)在……”

張衙內(nèi)急了，低吼道：“你胡說！別以為你跟姓司的走得近就顛倒黑白！官家還在呢，你就不怕犯欺君之罪？”

劉氏被他吼得一哆嗦。

唐玄順勢扶了一把，冷冷道：“你也知道官家在，輪得到你叫囂？”

張衙內(nèi)還要再說，卻被張方平喝止。

張方平面上看不出喜怒，只對劉氏道：“請繼續(xù)?！?/br>
劉氏下意識看了眼司南，直到司南點頭，方才繼續(xù)道：“張衙內(nèi)那份房契作不得數(shù)。”

一句話，又叫張衙內(nèi)跳了腳。他今日之所以敢鬧到御前，最大的依仗就是手中的房契。

“白紙黑字寫著，怎么就不作數(shù)了？”

這話不用劉氏回答，前任開封府少尹歐陽修便替她說了：“本官瞧了一眼，還真作不得數(shù)。房屋買賣，契書上須得寫明‘鄰里宗族無異議’，此契并無；再者，張衙內(nèi)難道不知，那劉衡本名并不叫劉衡，而叫‘劉保衡’？”

這張契書上簽的名字卻是“劉衡”，要么是有人偽造，要么是劉衡故意的。

劉衡欠了不少酒稅，歐陽修對他印象深刻。說完，便把房契遞給現(xiàn)任開封府少尹陳升之。

陳升之仔細看了看，點頭道：“歐陽大人所說不假，雖印章是真的，姓名卻與劉氏戶冊不符，作不得數(shù)。”

張衙內(nèi)一驚，著急地看向張方平，“叔公……”

張方平還算平靜，不緊不慢地說：“即便如此，也不能說這樁交易做不得數(shù)。劉衡接了銀錢不假，契書也是他親筆簽的，許是一時大意少寫了一個字，補上便好?！?/br>
劉氏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宅子是劉氏祖產(chǎn)，民婦那侄兒并無買賣之權(quán)。”

“那劉衡就是劉氏當家人，為何沒有買賣之權(quán)？”

“因為……劉衡并非民婦兄長的親子，而是收養(yǎng)的?！?/br>
依宋律，沒有入宗的養(yǎng)子，除非族中男女皆無異議，否則沒有資格變賣祖產(chǎn)。

也就是說，劉氏作為劉衡的姑母，若不同意他把房賣給張衙內(nèi)，就算簽了契書也會作廢。

再者，民間房屋買賣不僅要取得宗族許可，還得鄰里間無異議，倘若有人想賣房，恰好鄰居有意買，需得優(yōu)先賣給鄰居。

滿庭芳在劉宅旁邊，司南作為東家，原本就享有優(yōu)先購買的權(quán)力，更何況，他還先付了錢。

于情于理，劉宅都是司南的。

張方平閉了閉眼，緩緩地舒出一口氣。他知道，這件事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

事情并沒有就此結(jié)束。

包拯當即起身，呈上一封折子，“御史中丞包拯，彈劾三司使張方平！張方平身為三司使，任職期間私下購買京中房產(chǎn)，并以極低的價錢買入，實乃以權(quán)謀私！”

張方平猛地一震，終于維持不住淡定的模樣，“包拯，你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包拯翻了個白眼。

他不是跟張方平過不去，他是跟一切壞人過不去。

趙禎瞅了眼包拯煞有介事遞上來、實際空白的折子，慢悠悠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