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哪一個(gè)是良善之輩？”

司南手上一頓，不由看了她一眼，繼而笑笑，說：“我一個(gè)擺小攤的，要什么風(fēng)生水起？于己，無愧于心，于人，力所能及，就夠了?！?/br>
婦人低著頭，慢吞吞地?cái)[起了梳子，不再多言。

包子小哥湊過來，朝司南豎起大拇指，“我覺得吧，你說得特別有道理，雖然……聽不太懂?！?/br>
司南微微一笑。

賣梳子的婦人卻聽懂了。

今天生意不算忙。

滿庭芳和東西兩個(gè)瓦子都沒點(diǎn)餐，槐樹騎著小三輪把一心書塾的十份送完，就留在攤子上幫著劈柴刷碗。

孩子們沒回到橋洞，也沒四處跑著撿柴禾，司南囑咐他們這幾天不要走遠(yuǎn)，他們就乖乖地守在他身邊，一下都不亂走。

大黃狗甩著尾巴跑過來，孩子們舉著小棍逗它，小臉難得帶上笑模樣。

不知誰急急地噓了一聲，長街上靜了一瞬。

一個(gè)身穿月白色長衫、戴著文士方巾的人緩緩走來，面容清俊可親，氣質(zhì)溫文爾雅，像個(gè)讀書人。

卻又不是。

槐樹見到他的一瞬間，臉都白了。幾個(gè)小的也立即停止玩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縮在槐樹身后。

司南挑了挑眉，什么來頭？

瞧這架勢，怎么比他家小玄玄還嚇人？

白夜款款走來，未語先笑，“想來，這位便是賣火鍋的司郎君吧？”

司南勾了勾唇，氣勢絲毫不弱，“兄臺莫非就是我家槐樹常常掛在嘴邊的白先生？”

白夜微詫，顯然沒料到司南會一眼認(rèn)出他的身份。

很快又露出笑意，“不知槐樹都說了什么，可會給司兄留下不好的印象？”

“夸你?！彼灸衔⑿?。

白夜的視線在槐樹身上轉(zhuǎn)了一圈，語氣溫和：“那就好?！?/br>
槐樹汗都下來了。

他覺得白夜不錯(cuò)，那也是和花鬼對比。實(shí)際上，掌握著無憂洞一半勢力的人，怎么可能是善茬？

他不怕花鬼，是因?yàn)榛ü砉懿坏剿^上，白夜卻是他的頂頭老大。無憂洞存在一天，他就不可能徹底脫離白夜的掌控。

“有段日子沒見了?！卑滓鼓蒙缺p輕拍著他的肩。

槐樹僵硬地執(zhí)起手，恭恭敬敬道：“白爺近來沒有命令，小子不敢前去打擾?！?/br>
白夜微微一笑，“別緊張，不過是隨口一說。”

槐樹頭垂得更低。

司南皺眉。

自己護(hù)了這么久的孩子，被人嚇成這樣，他可不樂意。

他扯了個(gè)凳子，往白夜跟前一放，笑呵呵道：“白先生，這人來人往的，還是坐著說吧！”

“多謝?！卑滓鼓抗庖晦D(zhuǎn)，笑得親切。

“客氣了。”司南繼續(xù)忙碌著，并沒有特意招待白夜。

白夜也沒說什么，就像尋?？腿艘粯狱c(diǎn)了份小火鍋，偶爾開口問一兩句話，舉止得體又親切。

小火鍋?zhàn)龊茫窈⒆觽円粯?，把碗放在石墩上，不緊不慢地吃完了。然后拿帕子擦了擦手，付完錢，轉(zhuǎn)身離開。

臨走，有意無意地瞧了眼對面的梳子攤，白夜腳下一頓，信步走了過去。

“大嫂，這梳子怎么賣？”

婦人頓了片刻，才道：“你問的是哪把？”

白夜詫異，“價(jià)錢不一樣嗎？”

婦人聲音微沉，“用料不同，做工不同，價(jià)錢怎么可能一樣？”

“原來如此?！卑滓刮⑽⒁恍Γ坝袥]有桃木的？”

婦人扔給他一把，“這個(gè)就是?！?/br>
“就要桃木的。”白夜輕聲道，“辟邪?！?/br>
看似尋常的對話，并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司南卻覺得不太對勁，不著痕跡地看向婦人。

白夜走后，婦人似乎顯得心神不寧，只是掩飾得很好，要不是他有意去看，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

司南留了個(gè)心眼，想著回頭給唐玄提個(gè)醒。

***

這兩天，州橋邊的氣氛很不對勁。

沿街三個(gè)瓦子全都冷冷清清，原先窩在橋洞下的混混乞兒也沒了蹤影。攤販少了幾個(gè)，包括小吃車對面那個(gè)賣梳子的婦人。

包子小哥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不對勁？要出大事了！”

司南表現(xiàn)出好奇的模樣，“說說，出什么大事？”

包子小哥聲音壓低：“開封府的包大人發(fā)怒了，揚(yáng)言要鏟除惡匪。我想八成是真的。你看，中旬都快過完了，也沒見人來那啥……”

包子小哥撮了撮手指。

“不光咱們這邊，聽我老鄉(xiāng)說，御街、東京碼頭、大相國寺都沒人管了，聽說全都被頭頭叫回去，準(zhǔn)備對付官府?！?/br>
包子小哥搖搖頭，“這回，就盼著包大人厲害些，把那賊窩連根拔起?！?/br>
包子小哥盼著官府清匪，司南卻在擔(dān)心唐玄。

他說再忙都會見司南，真就每天抽空來見。

昨天過來了一下，小火鍋都沒來得及吃就匆匆走了。雖然特意換過衣裳，司南卻沒錯(cuò)過他鞋底的血跡。

無憂洞中成百上千的亡命之徒，靠著他們那幾個(gè)人手，就算再有本事，恐怕也會有所不及。

人人皆知唐玄擅用箭，適合遠(yuǎn)攻。若賊人利用這一點(diǎn)，把他拖到洞底或窄巷怎么辦？

司南越想越擔(dān)心。

客人要了一份魚鍋，司南沒留神，竟做成了羊rou鍋。反應(yīng)過來，連忙道歉：“您稍后，我再給您煮一份，這份就算送您的。”

對方見他態(tài)度這么好，擺擺手，沒說什么。

司南心神不寧，滾湯的砂鍋，手套都沒戴就要伸手抓。

腕上握過來一只手，骨節(jié)分明，修長有力，“不怕燙？”

司南猛地抬頭，“你……”

有沒有受傷？

眼圈怎么這么黑？

是不是很辛苦？

要問的話有很多，最后只合成一句：“可還好？”

唐玄垂著眼，濃黑的眼底似乎壓抑著悲傷，“不太好。”

司南心頭一酸。

他什么都沒說，只重重握了握唐玄的手。

司南舀出小火鍋，交給客人，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攤子收拾好，和唐玄一起回家了。

兩個(gè)人一個(gè)騎著三輪一個(gè)跨著馬，一路上誰都沒開口。直到進(jìn)了司家小院，司南才轉(zhuǎn)過身，拉著唐玄上下檢查。

很好，沒有血跡，也看不到明顯的傷口。

頓時(shí)松了口氣。

唐玄看上去很疲憊。

比疲憊更令人擔(dān)憂的是他眼底的情緒。

從第一次見面，這個(gè)人就是淡然的，篤定的，雖然冷冷冰冰、不言不語，那份自信和從容卻是十幾二十年的優(yōu)越生活浸出來的。

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司南沒有多問，只是把他推到浴室里，讓他洗了個(gè)溫水澡。他這次過來衣裳都沒換，袖口一大片血跡，把那身好看的紅衣服都弄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