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電話，說今年可能趕不回來和他一起過年，大年三十這天，就剩他一個人。

他通常是初一去葉文泰家拜年，三十一個人過，早就習(xí)慣獨處，和平日沒什么兩樣。

有一點不同，今年多了只貓。

裴書臣平時從來不管這只貓，今天有點無聊，拿著逗貓棒逗貓。

人無聊起來做什么都覺得有意思，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貓還挺好玩的。

逗完給貓喂零食，小黑吃飽了就走開，不理裴書臣了。

裴書臣癱在沙發(fā)上。

好無聊，什么也不想做。

不知道溫慕在干什么。

*

溫慕第一次和家人一起過年，一家三口一起看電視，包餃子，幸福溫馨。原來這就是有家的感覺，溫慕在心里滿足得流淚。

溫瑤特別聰明，學(xué)習(xí)也努力，缺那么久的課期末還能考第一，溫慕給她買了一塊手表作為獎勵。

和許曼溫瑤一起有說有笑地吃年夜飯，溫慕竟然有點心不在焉，總覺得好像缺了點什么。

他在想，不知道裴書臣現(xiàn)在在干什么。

他去他父親家了嗎？還是自己一個人在家？

溫慕拿出手機想問問，等不到十二點發(fā)新年祝福了。

剛打開對話框，看到裴書臣發(fā)了一張照片，黑乎乎的，點開大圖才看出來，是小黑?？磥砼釙荚谧约杭依铩?/br>
從圖片退回對話界面，圖片突然不見了，顯示“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溫慕：[裴總我看到了，拍得很好啊，干嘛撤回]

裴書臣沒回復(fù)。

溫慕等了一會兒，沒有消息進來，他翻相冊把剛剛拍的年夜飯照片發(fā)過去：[裴總你吃過了嗎]

裴書臣還是沒回。

溫慕開始擔心，開始胡思亂想。

這種全家團圓的日子，裴書臣一個人在家……他想起趙醫(yī)生的話，一個人孤單寂寞就有可能受刺激，一受刺激就可能進入易感期。

溫慕忍不住給裴書臣打電話。

響鈴幾聲，對面接起來，聽到裴書臣語氣挺正常的，溫慕松了口氣。

“裴總，你吃餃子了嗎？”

裴書臣說沒有。

溫慕：“那我現(xiàn)在給你送去一點?！?/br>
裴書臣立刻說：“你別來，在家陪mama和meimei。聽話，我沒關(guān)系，早就習(xí)慣了。”

溫慕心臟一疼。

早就習(xí)慣了嗎……聽上去好心酸。

溫慕從前也是一個人在宿舍過年，很羨慕同學(xué)們可以和家人團聚?？墒桥釙济髅饔懈改福^年卻孤身一人，那種滋味肯定更加不好受。

掛掉電話，溫慕坐立難安，春晚都看不進去。

他想去陪裴書臣一會兒。

溫慕如實對許曼說了，許曼點頭：“啊，你去吧。那你晚上……還回來嗎？”

“回來啊，”溫慕說，“十二點之前回來?！?/br>
“開車慢一點啊，外面在下雪?！?/br>
溫慕離開后，許曼露出憂慮的神情，溫瑤問：“mama你怎么了？”

許曼努力擠出點笑容來，說沒什么。

上個禮拜，她表姐告訴她，說溫慕和裴書臣在一起。對方說得委婉，但許曼聽明白了，是那種關(guān)系。

她一直想問問溫慕，卻不敢問，因為她心里清楚，很可能是真的。

是她太天真了，裴書臣憑什么無緣無故給溫慕那么多錢，不用想也知道，溫慕是為了給溫瑤治病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她真的是個沒用的mama，要讓溫慕一個人承擔這么多。

許曼原本打算裝作不知情，畢竟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她現(xiàn)在去追問于事無補，只會讓溫慕徒增負擔。可是看溫慕剛才魂不守舍的樣子，明顯是在惦記著裴書臣。

她真的擔心自己的孩子會陷在這段關(guān)系里走不出來。裴書臣那種身份的人，怎么可能會對溫慕認真，最后受傷的只會是溫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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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醫(yī)生給裴書臣拜年，順便送他一份新年大禮。

[裴總新年好啊，恭喜又長一歲。對了，有個事一直忘了告訴你，上次你發(fā)燒來醫(yī)院，我一不小心和溫慕說了……]

裴書臣有種不祥的預(yù)感：[說什么？]

趙醫(yī)生：[就說你雖然當時不正常，但事后什么都記得啊。]

裴書臣坐直，后背離開沙發(fā)，整個人繃緊了。

他咬牙切齒地想，趙醫(yī)生，很好。

如果這不是法治社會……

裴書臣發(fā)了一個表情過去，一把帶血的刀子。

[大過年的別這樣，和氣生財和氣生財。我說的時候又不知道你裝失憶嘛，哪里想得到堂堂裴總這么渣呢]

趙醫(yī)生一邊找出“怕怕”的表情包，一邊笑得在沙發(fā)上打滾。

裴書臣目光陰沉，思考該怎么“報答”趙醫(yī)生，驚覺他剛剛給溫慕發(fā)了張貓的照片。

撤回。

幸好還在兩分鐘之內(nèi)，裴書臣稍稍放松，靠回沙發(fā)靠背，下一秒，溫慕發(fā)消息說他看到了。

裴書臣少見地?zé)o措起來。

上一次發(fā)病后的事在腦海里滾動播放，溫慕已經(jīng)知道他在裝失憶，他卻全然不知，還在溫慕面前演……

現(xiàn)在想來，當他裝作一無所知時，溫慕看他的眼神……

裴書臣揉了揉眉心，再次思考起哪種死法會比較沒那么痛苦。

溫慕得不到他的回復(fù)，很快又發(fā)消息過來。

裴書臣看到照片里滿滿一桌菜，不知不覺面帶微笑，隨后想起他目前的處境，笑容漸漸消失。

他不是不想回，而是剛得知那樣的消息，尷尬到無法面對。

在他過去的人生里，這件事可以成為丟臉經(jīng)歷中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沒過幾分鐘，溫慕一個電話打進來。

裴書臣既如愿以償，又不知所措。

他給溫慕發(fā)那張照片，就是為了博關(guān)注，可是此時此刻，他只希望溫慕不要理他，讓他一個人靜靜。

裴書臣清了清嗓子，接通電話。

話筒里傳出溫慕溫柔清澈的聲音，裴書臣想現(xiàn)在就見到溫慕，又害怕見到他自己會顯得不自然，于是忍痛拒絕溫慕要來陪他的提議。

掛掉電話，裴書臣如釋重負。

他相信溫慕會聽他的話。

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緩緩，過了今天，他就可以把這點難堪消化掉。

只不過下一次發(fā)病無法再裝作失憶，該怎樣云淡風(fēng)輕地揭過，是裝作不知道溫慕已經(jīng)知道他在裝作失憶的事，還是直接攤牌，這是個問題。

裴書臣抱著胳膊，坐在沙發(fā)上凝神思考，門忽然被推開。

溫慕穿著厚厚的白色面包服，裹得像個糯米團子，帶進室內(nèi)一身寒氣。

他沒有注意到裴書臣眼里一閃而過的難堪，神采奕奕地舉起手上的飯盒給裴書臣看：“裴總我?guī)Я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