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下了樓，多半會坐進陸行舟的車。兩個人會談話，陸行舟或許會關心他的生活和身體，一兩句說不完。到火災猝然發(fā)生時，他會在陸行舟車里躲過一劫。

那接下來呢？接下來他雖然毫發(fā)無損，但由于就此無家可歸，不得不重投陸行舟的懷抱。

想到這里他將頭猛然抬起，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在做有罪推定。

不會的，他定了定神。

陸行舟沒理由這么做。如果僅僅為了讓自己回心轉意或者逼他搬家，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況且要是他當時真的肯下樓，后面的營救就無從說起，陸行舟怎么能斷定自己肯搬進他家？

這里面的邏輯鏈是斷的，不成立。

楚然身體微震，輕輕舒出了一口氣，一回神發(fā)覺自己右手不知何時緊緊攥住了身上的毯子，顯然緊張萬分。

自已嚇自己。

陸行舟不是那樣的人。

晚八點，華燈初上。

大門響的時候楚然跟老魏已經(jīng)吃完晚飯，一個倚在沙發(fā)看心理學有關的專業(yè)書，一個坐在離電視很近的位置追中老年創(chuàng)業(yè)節(jié)目。

“我回來了。”

“哎！”老魏歪著脖子答應了一聲，眼睛還在透過老花鏡瞄電視，“陸總吃過了嗎？”

“沒有，家里有什么吃的?！?/br>
“有清燉乳鴿，蝦仁炒豌豆，另外還有一小份燕麥餅?！?/br>
“幫我熱一熱?！?/br>
老魏應聲進了廚房，客廳的中老年致富經(jīng)仍然在播放。

陸行舟走到楚然身邊，第一件事是觀察他的氣色，見他面色紅潤精神不錯這才放心。

手里一個什么東西擱到茶幾上，跟玻璃碰出輕輕的叮咣一聲。

“在看什么？”

“專業(yè)書?！背痪劬珪瘢懊髂暌貙W校很多課程肯定跟不上，提前學一學，到時候負擔會小一些?！?/br>
“嗯?！标懶兄凼致诺剿「股希瑐鬟f掌心熱度。

不遠的廚房里魏叔還在叮叮當當?shù)責犸垷岵耍煌沁吙戳艘谎?，不自在地推開他。

陸行舟笑了笑，低聲道：“給你買了個禮物。”

“不要?！?/br>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為什么不要？”

怎么不知道，太知道了，楚然想。搬來這個家已經(jīng)好幾天了，陸行舟每晚睡在地上，雖然沒有什么過分舉動，但嘴上從來不放過他，翻來覆去總拿久驍發(fā)現(xiàn)的那些東西說事。

——自己算是徹底被他抓住把柄。

楚然把頭輕輕轉開：“免開尊口。”

陸行舟笑意加深：“冤枉?！?/br>
他把書拿開，牽著楚然的手去拆茶幾上的紙袋，里面赫然是一盆郁郁蔥蔥的——

“之前毀了你一盆心血，今天談生意路過花鳥市場，順便買了一盆?！?/br>
一看就不便宜的大號赤陶花盆里，一棵棵水靈靈的小蔥破土而立，壯實又緊密地長在一起。楚然愕然抬頭：“你花了多少錢？”

“兩百八?！?/br>
他表情復雜：“你應該還價三十?！?/br>
二百五極自信，不覺得自己受了坑騙：“我留意過左右兩家的價目表，這種盆的確值兩百來塊。”

“那你就沒想過這個蔥不值得用這種盆？”

兩百八的盆夠買一年蔥。

恰好老魏在廚房用年邁的咳嗽聲解圍：“陸總，可以開飯了?！?/br>
“來了?！标懶兄蹚纳迫缌鳌?/br>
換老魏走出來，笑咪咪看著這盆蔥：“蠻標致，三百塊的蔥到底不一樣。”

楚然搖搖頭，起身將花盆小心翼翼搬到了陽臺一角，好讓這盆天價蔥吸收天地之精華，爭取多竄幾輪苗。

等陸行舟吃完飯?zhí)幚硗晡募呀?jīng)挪回房間看書去了。

房門咔噔一聲輕響，近一周已經(jīng)聞慣了的淡淡烏木味出現(xiàn)在門口。

楚然頭也不抬：“忙完了？”

“怎么不開頂燈。”

“頂燈太亮了，刺眼。”

“我明天叫人來換?！?/br>
“不用那么麻煩，用這個臺燈就行。”

陸行舟走到床邊放下了一個什么盒子，然后才開始取袖扣，脫衣服。

楚然面前一縷風飄過，視野中乍然出現(xiàn)一條小方格斜紋領帶。還沒來得及皺眉，馬上又是一件西服，一件襯衫，接二連三堆在他腿上。

他微慍：“你——”

一抬頭卻怔住。

瞳底映出陸行舟胸前那道寸長的疤，被利器劃開又愈合的傷口形狀可怖，突兀地長在心臟的位置。

楚然別開臉。

陸行舟拉開衣柜套了件白T，提起衣服扔進了干洗筐，“我去洗個澡?！?/br>
少頃浴室響起嘩啦啦的水聲。

楚然看書看得心不在焉，干脆合上不看了。剛想將書放到床頭柜去，無意間卻碰倒了擱在上面的那個盒子。

只聽嘭的一聲，什么東西掉落在地。

低頭一看，他冷淡清秀的眉目就倍受刺激地跳了跳。

地毯上掉落陸行舟答應賠給他的東西，反正不是蔥。

跟那東西面面相覷半分鐘后楚然終于鼓足勇氣彎腰撿起，不管不顧地丟進盒中，蓋上蓋裝無事發(fā)生。

十分鐘后陸行舟裹著浴袍出了浴室，帶著一身熱氣赤腳踏上地毯，開始從衣柜里拿自己睡覺的家當。

——保潔負責到令人尷尬的地步，每天都要把地上的被子清理一遍，然后疊得規(guī)規(guī)矩矩收入柜中，就好像陸行舟已經(jīng)有資格上床了一樣。

“有沒有看見我睡覺的枕頭？”

“沒有?！背粵]抬頭。

陸行舟百忙之中抽空撇他一眼：“你看了一晚上書了，眼睛不累？”

“不累?！?/br>
隨他高興吧。

陸行舟正要繼續(xù)找，但下一秒?yún)s忽然一頓，頭再度轉回去。

“你書拿倒了?！彼⒅弧?/br>
“嗯？”楚然下巴微抬，看看他又看看書，急忙把書正過來，“眼睛花了?！?/br>
陸行舟瞇起眼打量他。

“我出來之前你在做什么？”

“沒什么，”楚然回避他的目光，“啊，想起來了，你的枕頭在飄窗上，我去給你拿?！?/br>
說著就掀開被子起身，倉促地往窗邊走，下一刻卻被人從小腹上方摟住，“先別急?！?/br>
陸行舟揚了揚眉，余光帶過床頭柜，“你看過盒子里的東西了？”

“沒有。”楚然從額角紅到鎖骨，“你還要不要枕頭了?！?/br>
陸行舟卻從背后將他抱起，直接平穩(wěn)地放回被子里，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的眼睛：“看過就說看過，有沒有好否認的？”

楚然保持緘默。

“今晚試一試?！?/br>
“……不用了?！?/br>
“付過錢了，不用就是浪費?！?/br>
楚然別開眼，聲音低如蚊蚋：“不是我讓你買的。”

“你不讓我碰你，我沒有辦法?！?/br>
有些人極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