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配合，附和著聊了聊沙灘上的落日

、懸崖邊的海景。兩個人都有些魂不守舍，竟也聊得像模像樣。

后來季明軒停了一下，問他道：“你是一個人來的？”

“是，只有我空得很。”

“什么時候到島上的？”

“就是前幾天……”沈默說到一半就頓住了，沒再說下去。

要怎么說呢？說他特意選在季明軒生日這天跑來S島？

沈默耳根發(fā)燙，端起咖啡杯來掩飾了一下。

兩人之間又無話可說了。沈默不敢問起季安安，他在國內(nèi)聽到過一些消息，知道三年前她就已經(jīng)……季明軒只有季安安一個親人，不知是怎樣的傷心？就連沈默也難受了好幾天。后來他招人時錄用了大學(xué)剛畢業(yè)的楊月，也是因?yàn)樗顫姷男愿窀景舶灿行┫嘞瘛?/br>
季明軒涂藥的手勢很細(xì)致，但他動作再慢，這藥總有涂好的時候。他涂完了藥，將沈默的手看了又看，說：“好了?！?/br>
沈默呆呆的說：“哦。”

不知道接下來該道謝還是道別？

季明軒并不松開他的手，臉上的表情叫人捉摸不透。

這時候響起來一陣腳步聲。

沈默看見一個三四歲小男孩朝這邊跑過來。他頭發(fā)烏黑，膚色白皙，一雙大眼睛滴溜溜轉(zhuǎn)著，身上穿著合體的小西裝，遠(yuǎn)比泳池邊那幾個洋童更為漂亮。

他身邊并無大人陪伴，卻徑直跑向季明軒，一頭撲進(jìn)他懷里，仰起臉叫道：“Daddy！”

第42章

季明軒捏了捏他的臉，說：“用中文?！?/br>
那男孩眨了眨眼睛，有點(diǎn)兒小委屈，卻還是磕磕巴巴道：“爸、爸?！?/br>
沈默如被人當(dāng)面打了一個耳光，半邊臉孔都發(fā)麻了，覺得自己那點(diǎn)小心思十足可笑。他怎么會沒想到呢？季明軒身邊從來不會缺人陪伴。

這時一個穿著得體的中年女子匆忙趕了過來，看起來像是保姆一類的，季明軒比了個手勢叫她退開了，將那男孩抱起來坐在自己腿上，指著沈默道：“跟叔叔打個招呼?！?/br>
那男孩十分聽話，先打量了沈默一眼，然后開口道：“叔叔好?！?/br>
他五官還沒長開，但分明遺傳了季家人的美貌，配上身上的小西裝，一副小小的紳士模樣。

沈默心中再是五味雜陳，也不由得回他微笑。

“你好，”他伸手摸了摸男孩柔軟的黑發(fā)，問，“你叫什么名字？”

“寧?！蹦泻⒌闹形恼f得不是特別溜，但發(fā)音還算標(biāo)準(zhǔn)，“季寧?！?/br>
“小寧今年幾歲了？”

季寧眼眸烏黑，慢吞吞伸出三根手指，頗有些得意勁兒，仿佛他長到三歲是相當(dāng)了不起的事。

沈默猜想，季明軒小時候肯定也是這副神氣。他幾乎是毫無緣由地喜歡上這孩子。

“小寧餓不餓？要吃些點(diǎn)心嗎？”

季寧瞅瞅季明軒，說：“爸不讓我亂吃東西?！?/br>
他一點(diǎn)也不怕生，拉著沈默的手道：“叔叔陪我玩?！?/br>
沈默剛想回答，就聽季明軒道：“叔叔的手受傷了，改天再陪你玩吧?！?/br>
邊說邊向那中年女子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即會意，走過來將季寧抱走了。季寧似乎跟沈默投緣，使勁探出身來朝他揮手：“叔叔byebye——”

沈默的目光跟著他走了一陣，才轉(zhuǎn)回來看向季明軒：“小寧真是可愛?！?/br>
“平常在家里頑皮得不像話，到了外面才乖一些。”

“季先生也是來度假的？”

“來談生意。季寧沒人照顧，只好帶在身邊?！?/br>
沈默的臉到現(xiàn)在還隱隱發(fā)燙，但一顆心已鎮(zhèn)定下來，說：“我不知道季先生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恭喜?！?/br>
季明軒定定看他一眼，而后露出一點(diǎn)笑容，右手無意識地碰了碰左手。沈默注意到他手上沒戴婚戒，只左手無名指上有一圈細(xì)白的印子，這是長年戴戒指留下的痕跡。

沈默手上也有相同的痕跡。

季明軒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問：“你呢？還跟周揚(yáng)在一起？”

周揚(yáng)？

沈默簡直忘了周揚(yáng)是誰。他其實(shí)可以撒一個小謊的，反正季明軒遠(yuǎn)在國外，總不至于來查他同誰戀愛，但他還是如實(shí)答：“我好幾年沒見過周揚(yáng)了?！?/br>
事實(shí)上自從季安安出事，他就再沒跟周揚(yáng)聯(lián)系過，只偶爾聽到些消息，知道他又跟哪家企業(yè)的千金聯(lián)姻了。

季明軒意味深長地“啊”了一聲，說：“我還以為……”

他沒把話說完，但彼此心知肚明。

沈默覺得他太不了解自己了，季安安出了那種事，他怎么可能再心安理得的跟周揚(yáng)在一起？更何況……錦繡山莊……

沈默深吸一口氣，說：“我已經(jīng)去過錦繡山莊的那套房子了。季先生，我記起來從前的一些事……”

話還沒說完，已被季寧的大叫聲蓋過去。

原來他跟那幾個洋童玩在一塊，又玩起追逐逃跑的游戲，他邊跑邊叫，中文英文輪換著喊：“Dad！爸爸！”

季明軒被這叫聲吸引，轉(zhuǎn)過身沖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已是一個孩子的父親，當(dāng)然事事以此為先。

沈默驀地醒過神，意識到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他再提那些陳年舊事有什么意義？難道等著季明軒介紹季太太給他認(rèn)識？

他如在冬日里飲了一杯冰水，臉上的熱意徹底褪下去。

季明軒跟季寧互動完了，才回過頭道：“抱歉，你剛才說了些什么？”

“沒什么，”沈默笑一笑，說，“我是說，時間不早了，我差不多該告辭了?！?/br>
第43章

“回房間？”

“是?！?/br>
“晚上一起吃飯?！奔久鬈幱玫氖顷愂鼍?，仍是從前的一貫口吻，假裝情侶或者分手，統(tǒng)統(tǒng)由他說了算。

但沈默這次沒有聽他的安排。“我晚上要在房里畫畫，你知道的，靈感來了最怕中途被打斷。”

季明軒表示理解：“那就明天。”

沈默說：“好，明天再說?！?/br>
他站起身，伸出手同季明軒相握。季明軒怔一下，輕輕握住他的手。

沈默用很低的聲音說：“謝謝?！?/br>
自己也不知道謝的是什么。

他是落荒而逃的?；氐椒块g也并不畫畫，只是推開窗看外頭的海景。時間一晃眼到了黃昏，海面上霞光萬丈，懸崖邊的落日叫人深深震撼。

季明軒沒來打擾沈默，只讓侍者送了晚餐過來，另外還加了一支燙傷藥膏。沈默見藥膏旁附著張紙條，詳細(xì)寫了一天要涂幾次，是季明軒的筆跡。

上一次見到季明軒的字，是他翻出多年前季明軒送的禮物，找到了一把鑰匙和一張字條。后來他循著字條上的地址找去錦繡山莊，就看見了書房里那滿屋的畫。

那一刻沈默就已知曉，自己定然是錯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