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覺得口中忽然像是被渡了一口甘泉，苦味盡消，甘甜更是回味無窮。

少年和孩子誰也不知道，這一口氣息，糾纏了他們整整二十七年。

那以后，孩子夜夜入夢，夢夢都有少年。

......

當有一日阿夢出現(xiàn)在一間藍色墻壁擺滿了玩具的兒童房里時，他吃驚極了。

而赤著小腳丫站在地毯上的小徐書墨也同樣吃驚，吃驚過后孩子就高興地拍著手笑。

這是徐書墨的夢，而阿夢跟隨著徐書墨回到了京都。

“我怎么會到了這里？”阿夢不可置信地說。

“因為我叫哥哥了呀，哥哥就出現(xiàn)了！”孩子大眼睛又黑又亮，盛著滿滿的欣喜，“哥哥陪我玩呀！”

阿夢以前只給沅溪山里的人造夢，他心情好時就給人造美夢，心情不好時就給人造噩夢，那日徐書墨因為玩捉迷藏，在山里睡著了，阿夢看著孩子玉雪可愛，便想給他造一個童話夢，誰知孩子一進入夢里，一眼就看見了他。

一個只要睡著之后叫他的名字就可以召喚他的孩子，阿夢也覺得很新奇，他在沅溪山修行九百年，這孩子是他第一個的朋友。

小徐書墨在很久以后才知道阿夢是只夢妖，孩子的童話故事和漫畫里，妖都是不好的，是要被打的，但是阿夢這只妖卻是格外好。

阿夢是無所不能的，無論小時候的徐書墨想要什么，阿夢只要拍拍手就能立刻變出來，后來孩子大了，不喜歡零食玩具了，阿夢就帶他四處游玩，千里洪湖，萬丈山巔，阿夢只要指尖淡粉色光芒閃動，徐書墨就輕易領(lǐng)略這世上任一風光。

“阿夢哥哥，我想要滿滿一屋子的變形金剛，全都要擎天柱！”

“阿夢哥哥，羅胖子太可惡，我們?nèi)プ崴?！?/br>
“阿夢哥哥，班主任今天把我押去理發(fā)店，你看我的頭發(fā)，都快被剃光了！我們今晚去拔他的氣門芯吧！”

“阿夢哥哥，我們今天去迪士尼好嗎？”

“阿夢哥哥......”

......

這一切雖然都在夢中發(fā)生，只要醒來世界一切如舊，但是徐書墨從不為夢醒之后的人去樓空感到黯然，對他來說，那個有阿夢的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至于白日里的自己，才是真正如置夢中。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徐書墨一直過得很知足。

“你今天怎么這么勤奮，”阿夢出現(xiàn)在徐書墨身后，看到他居然端坐在寫字臺前背課文，感到十分驚奇，“你竟然連夢里都在讀書，這是你的白日夢嗎？”

十四歲的徐書墨笑道：“我好歹也是個學霸，怎么在哥哥眼里我讀書倒成了一件多稀罕的事?！?/br>
“你書讀得好不好我是不知道，只是你這一手字，實在襯不起你這一張臉?！卑魤膲牡匦?。

徐書墨臉皮都不帶紅的：“那只是因為我的臉長得太好，就算王羲之顏真卿再生，也寫不出配我這張臉的字啊?！?/br>
阿夢哈哈大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說我沒有臉，今日我終于可以原話送還給你了?！?/br>
徐書墨把自己坐的椅子讓出來半邊：“哥哥你坐，陪我背書。”

阿夢坐了，徐書墨把書遞給阿夢：“哥哥你問上一句，我來答下一句，明天早自習老師要默寫的?！?/br>
阿夢自然不知道人界的課本是什么樣的，便照著上面的字讀了，兩人一人一句，徐書墨一直對答如流，阿夢讀到最后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下一句?！?/br>
徐書墨皺著眉頭思索。

阿夢抬眼看他，又復述了一遍。

徐書墨還是苦臉。

阿夢將書卷起，敲了敲徐書墨額頭，提醒道：“是心悅君兮君不知。”

“什么什么？我沒記住，哥哥再說一遍。”

“心悅君兮君不知?！?/br>
心悅君兮君不知，阿夢哥哥，你知不知？

“阿夢，我今天拿到了電影學院的錄取通知了，你替我高興嗎？”少年徐書墨眉眼盈盈，笑看著阿夢。

“你怎么不叫我哥哥了？”

“我現(xiàn)在跟你一般高，當然不用叫你哥哥了，只怕有一天你還要叫我哥哥，甚至叫我叔叔，爺爺呢，哈哈！”

阿夢指尖縈繞著淡粉色的光，往徐書墨眉心點去：“我已經(jīng)九百歲了，你想讓我叫你哥哥，也得你能活到那么大才行?！?/br>
粉色電光穿過眉心，徐書墨覺得有一點灼熱，這是他們之間唯一能感受到彼此身體溫度的接觸。

他碰不到阿夢，阿夢也碰不到他。

徐書墨笑：“我怎么可能活到那么久，不過阿夢，你不是說人死了會轉(zhuǎn)世，到時候你再去找我好不好？”

阿夢盤腿在徐書墨的腳邊坐下，他垂著眼睫，雙手不停在挪動房間里的器物，窗簾被他用粉光卷著開開合合，床前寫字臺上的臺燈忽明忽亮，連徐書墨扔在墻角的籃球，都被他卷著自己在那拍上拍下。

“阿夢你怎么了？不開心？”

阿夢道：“我不可能去找你的轉(zhuǎn)世，你今生能見到我，不代表來生還能，我雖然不知你與我究竟有何淵源，但這樣的緣分不過只有一世罷了?！?/br>
房間里的氣氛忽然沉悶下來，徐書墨想，如果自己死了，以后還有誰能見到阿夢，徐書墨既希望有人能取代自己召喚阿夢不至于讓他孤獨，又希望從此再沒人得見阿夢，那阿夢想必就會永遠記得自己。

徐書墨趴在床邊，和坐在床下的阿夢對視：“阿夢，你知道我為什么要當演員嗎？”

阿夢點頭：“你說過，你希望有很多很多人喜歡你?！?/br>
徐書墨看著阿夢的眼睛：“我看過很多神話故事里有一種說法，被人喜歡，尊敬，崇拜，會得到強大的念力，被這樣的念力包圍的人如果許下一個來生的心愿就會實現(xiàn)，我希望我成為那樣的人，然后下輩子還能看見你?！?/br>
阿夢的眼睛亮了亮，但是他還是說：“不是能夠許下來生的心愿，而是來生能投胎得更好，幫凡人心想事成，那是神仙才能辦到的事?！?/br>
“這世上都有你這樣的夢妖，那也一定是有神仙的吧？我要做很多的好事，也許有一天可以打動神仙，那樣我就可以向他許愿。”

“阿夢，”徐書墨翻了個身仰躺下來，依舊與阿夢低垂著的眼眸對視，“不管來世，就這輩子，請你一定要陪著我到老，好不好？”十八歲的徐書墨鄭重懇求道。

“好?！?/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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