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舟聽到“法醫(yī)”兩個字，總會將它和血腥的解刨場面聯(lián)系到一起，他剛想說“不用了”，陳原的屏幕右方卻突然跳出一條彈窗。

陳原看了一眼標題，立即從椅子里坐直，“我的成績出來了。”

所有科目的期中考試成績都已經(jīng)出來了，他順著郵件里的鏈接進入學生賬號，鼠標滑到其中一門專業(yè)課的名字上，右手指尖輕點在觸控板上，即將下壓之際，他扭過頭，看向同樣湊到屏幕前的唐舟。

“……你不是要改卷子嗎？”

唐舟只得縮回脖子，移開視線。

陳原這才按下觸控板，點開了第一門專業(yè)課。

這是一門一學分的商業(yè)寫作課。一學分意味著老師對學生的期望是一周花一到兩小時的時間學習這一門課程，很多學生也將它稱為“水課”。然而對于陳原這位外國人來說，他在這門課上花費的時間是其他人的三到四倍。出國前他還以為自己的口語不差，可當他和這些本地的MBA的學生站在一起做演講時，精簡又有力的句式和表達總能幫助他們更好地闡明自己的觀點。

他略顯笨拙地學習著他們的語言和文化，盡可能地抽空去參加商學院舉辦的社交活動，追劇時都不忘學一學當?shù)厝巳绾握f話。考試當天，老師讓他們推銷一件電子產(chǎn)品，有關產(chǎn)品的詳細資料和數(shù)據(jù)都在卷末的附錄中，字數(shù)限制是五百字。陳原拿出了自己高中時寫八股文的勁頭，提筆列起概述，同時在腦內回憶起自己背過的十幾種通用句式和GRE單詞。

因為對專業(yè)課考試準備得較為充分，他的期中成績還算理想。他點開每一門專業(yè)課，粗略掃一眼分數(shù)后又退回主頁面，直到列表里只剩下那一門選修的線性代數(shù)。

他將鼠標移到藍色的超鏈接上，心想自己早已是千錘百煉的考試機器了，沒想到查成績時還是會感到一絲緊張。

唐舟剛改完一道大題，接著就被他拍了拍胳膊。

“你猜我線性代數(shù)考了多少？”還未等對方答話，陳原就說：“我考了93.5，低分飛過?！?/br>
唐舟一時被“低分”這個字眼迷惑了，“93.5應該是A吧？”

“是啊。”

“都A了還低分？”

“低分飛過A線嘛，這證明我學得剛剛好。”陳原喜不自禁，“沒想到成績出得這么快，背后應該都是你這樣的助教在熬夜改卷子吧？”

唐舟笑道：“我們批試卷時很大一部分時間都是在認字?！?/br>
“認字？”

唐舟將筆記本轉了四十五度，陳原湊到屏幕跟前，盯著狗爬式的花樣字體看了好一會兒才說：“他是在寫公式吧？”

他指了指一個等號，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見過這個數(shù)學符號：“等號后可以跟反括號嗎？”

“這是個箭頭。”

“……”

陳原收回食指，“我這眼神肯定當不了老師了?！?/br>
“熟能生巧，陳老師，你多看幾次肯定就能認得了?！?/br>
陳原側頭看他，笑眼彎彎，期中考試全A讓他的心情十分舒暢。

“你是在說服我也去讀博、當助教嗎？”

唐舟先是否認：“我沒有。”而后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也不壞?！?/br>
陳原卻搖搖頭說：“我不像你，我不是能夠靜下心來鉆研學術的人?！?/br>
“為什么這么說？”

“我知道我的性格是什么樣的。搞研發(fā)、做實驗的失敗率太高了，現(xiàn)在這一門寫碼的數(shù)學課就足夠讓我夠鬧心了，要是把我扔到未知領域自己探索，我肯定受不了?！标愒袊@道：“你不一樣——你身上有那種氣質。”

“什么氣質？”

“……沉心靜氣，適合讀書的氣質?！?/br>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我身上有讀書人的氣質?！碧浦郾凰@個用詞逗笑了，“你別看我們表面上沉心靜氣，實則都是被打擊得沒有脾氣了。”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私心，“可如果你真去讀博了，我們就能一起留在學校里了。”

陳原眸光一暗，唐舟讀博需要五年，而他兩年之后就要畢業(yè)了。

這好像還是他們倆第一次在非醉酒的狀態(tài)下談到對未來的規(guī)劃，陳原的心情似乎出現(xiàn)了些微的下沉，唐舟將搭在書桌前的左手腕往旁邊挪了挪，輕輕握了握他的手。

“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要說這些話給你施壓?！?/br>
“我現(xiàn)在不也在學校里嗎？”陳原頓了頓，“而且我下學期就開始找工作了，不是沒有機會留下來。”

“你當真想要留下來嗎？”

“為什么不呢？這對我自己來說也是好事?！标愒腴_玩笑道：“等我開始賺美金了，支付起我媽的養(yǎng)老金壓力也會小很多。”

他將右手手掌翻轉一百八十度，捏了捏唐舟的手心，“我都有八年的工作經(jīng)驗了，之前呆過的公司也都不小，不可能到這邊就沒有出路了。你就安心留在學校好了?！彼Ａ苏Ｑ?，“不過現(xiàn)在你身邊是不是都是年輕的大學生圍著你轉？”

唐舟笑逐顏開，“別擔心，我不喜歡那些小孩?！?/br>
陳原一怔，“……你是覺得我年紀大嗎？”

唐舟發(fā)覺自己說錯了話，“沒有，我是想說跟學生談戀愛可是會被開除的?！?/br>
陳原的面色變得古怪起來，“我不也是學生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助教不能跟同一節(jié)課上的學生越界?！?/br>
陳原“哦”了一聲，轉念一想，又道：“你還挺了解的嘛……難不成真想過啊？”

“這些都寫在入學守則里了，看過了才能選課?！?/br>
趁著圖書館里的其他人都在埋頭苦讀，唐舟抬起他的手腕親了親。

“陳老師，你吃醋了嗎？”

陳原環(huán)視一周，接著壓低聲音：“小心旁邊就有你的學生，明天就要傳你行為不端了?！?/br>
“難道助教就不能談戀愛了嗎？”

“助教得為人師表，不能在學習場所唧唧我我……”

“那要不下次還是去你家學習吧？”唐舟煞有介事地說：“圖書館是密閉空間，待久了悶得慌?！?/br>
“……”

萬圣節(jié)

128.

期中之后沒多久就是萬圣節(jié)，今年剛巧又碰上是周日，街上的人流比以往多了一倍不止。陳原從晚上八、九點起就能聽到樓下鬧哄哄的人群，他從窗口探出頭，看到幾位盛裝打扮的男女勾肩搭背地跨過斑馬線。

每年的這一天，學校旁邊的商業(yè)街從晚上七點半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