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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地望向她。他以往也會來看王雅麗,不過每次都是意氣風(fēng)發(fā),神采飛揚。他偶爾說起工作上的事情,會談起幾個大學(xué)同學(xué)的近況,還會告訴她自己剛剛付掉了房子的首付,王雅麗每次都是安靜地聽著,她用那雙混沌的眼睛似懂非懂地望向窗外,看起來好似在神游。陳原對著空氣滔滔不絕,說多了也就膩了,他已經(jīng)永遠(yuǎn)無法從她這里得到想要的回應(yīng)。如此對比之下,往事歷歷在目。陳原從躺椅里坐起來,側(cè)過身背對王雅麗,兩只手肘抵在膝蓋上,背壓得很低。母親從未對自己說過的話,他卻可以輕易從陌生人口中聽到。陳原用兩只手捂住臉,無助地哭了起來。王雅麗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話,攥著毛毯的邊緣小心翼翼地問他,“不高興啦?”她往陳原那兒探頭探腦,“我說錯話了?”壓抑的喘息聲戛然而止,陳原揉著眉心說了句“沒有”,起身急匆匆地出了房間,低頭快步走到樓梯拐角處的公用衛(wèi)生間里。有了流水聲的掩蓋,他才敢繼續(xù)張開嘴喘氣。他緊閉雙眼,流水將他的臉頰洗刷得冰冰涼。他的胸膛抵在低矮的洗手臺上,喘息時被堅硬的大理石壓得生疼。他覺得世界好像兩片沉重的黑色石墻,他被夾在中間動彈不得。陳原勉強(qiáng)撐開眼皮,望向面前的鏡子,任憑臉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墜。鏡子里的男人十分陌生,對方的雙肩不自覺向下壓去,好似背上背了一塊虛無的巨石。他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打量過自己。以往每次照鏡子時,他想的都是別人,想的是要怎樣笑才能更自信,脊背要挺直到什么角度才會更有底氣。他從來沒有以自己的眼光去打量過他自己。當(dāng)他再次回到王雅麗的房間里時,王雅麗沒有向往常一樣問他是誰,她已經(jīng)躺在椅子里睡著了,毯子松松垮垮地掛在膝蓋上,隨時就要滑落。陳原走到她身邊,伸手將毯子往上拉了拉,蓋過了她的手腕。他看到王雅麗的紅線則如往常一般穿透玻璃窗,指向遙遠(yuǎn)的天邊,指向她永遠(yuǎn)也到達(dá)不了的遠(yuǎn)方。“以前你總說,我這樣的人,一輩子都無法得到幸?!?/br>陳原站在她身后,目光平靜如水,“你也是,mama。”橘子54.陳原在養(yǎng)老院里呆了兩個小時不到便準(zhǔn)備離開,他叮囑前臺多拿點護(hù)手霜給210的老人,一旁正在登記的男人聽到這里抬頭一看,驚喜地合不攏嘴,“陳原?!”陳原轉(zhuǎn)過頭,第一時間還不敢確認(rèn),片刻后才猶猶豫豫地喚道,“爸?”陳鄭川簽完字,兩只手在胸前交叉搓了搓,隨后又垂下,幾根指頭在半空中虛晃兩下,像是怎么都找不到衣服的口袋,“……你怎么來啦?”陳原支支吾吾地答,“最近有時間,就過來看看?!?/br>陳鄭川靦腆地笑了笑,“最近天氣沒那么冷,要不要去陽臺上曬曬太陽?”陳原遲疑片刻,還是點了點頭?;疖囃砩喜砰_,比起坐在凍人的候車廳里,還不如坐在這兒。養(yǎng)老院里配有電梯,陳鄭川卻不坐,他精神矍鑠,領(lǐng)著陳原往二樓走,盡管爬樓時一只手仍舊得撐在扶手上。他給陳原搬了個彩色的塑料椅子到跟前,又輕車熟路地在陽臺門口的茶水間里拿了個茶包泡上,遞給他。陳原接過陶瓷茶杯,說了句,“謝謝。”陳鄭川給他準(zhǔn)備好茶水,這才給自己搬來椅子,他在陳原身邊坐下,說,“這陽臺特別好,晚上站在這兒往下看,底下燈火輝煌的,特別漂亮!”陳原點了點頭,低頭吹了吹杯中g(shù)untang的茶水。陳鄭川也跟著低下頭呼呼地吹起茶水,一雙眼睛則藏在杯沿后,悄悄地打量著陳原。“曉小怎么沒一起過來?”陳原眼神一暗,手中的杯子似乎變得格外燙手。這個名字現(xiàn)在聽來只覺得十分陌生,他垂眼看著掛在茶杯邊緣上,被風(fēng)吹得晃晃悠悠的茶包標(biāo)簽,沉默許久,低聲說,“我們離婚了?!?/br>陳鄭川驚得嘴一張,半天后才后知后覺地問他,“為什么?”“還有什么為什么?不合適吧?!标愒瓕⒉璞诺绞诌叺男〔鑾咨?。“是不是因為工作太忙了,一直沒有時間陪她?你有沒有跟她好好說說啊?怎么能說離就離了?……”陳原冷冰冰地打斷他,“她有喜歡的人了?!?/br>陳鄭川大驚失色,脫口而出一句,“是外遇?”陳原剛想說不是,可是他不想讓陳鄭川繼續(xù)過問,于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反倒像此地?zé)o銀三百兩,“我不知道。”陳鄭川低下頭,淡綠色的茶水被微風(fēng)推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你怎么都沒有告訴我?”陳原僵硬地轉(zhuǎn)過頭,“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我……”陳鄭川剛想說我是你的父親,是你的家人,可隨即便意識到自己大約沒有資格這樣說,所以這一句話拐了個彎,重新被他吞回喉嚨里。陳原向后靠在椅背里,視線在山腰上光禿禿的樹杈上跳來跳去,不遠(yuǎn)處的電線上站著一小排麻雀,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就像一連串黑色的省略號。“你怎么也在這里?”陳原嘆了口氣。陳鄭川的兩顆眼珠在眼底里轉(zhuǎn)了半圈,他先朝陳原看了一眼,繼而低下頭干笑兩聲,“這不是過春節(jié)了嘛,我來看看你媽?!?/br>“你多久來一次?”他發(fā)現(xiàn)父親似乎對這里十分熟悉,哪里有茶水供應(yīng),椅子存放的房間在幾樓,陳鄭川似乎對這里了如指掌。“沒多久……”陳鄭川支支吾吾道。“半年?還是三個月?還是每個月都來?”陳鄭川低頭一個勁兒地抿著茶水,“我有空就來看看……”他在后腦勺上無措地抓了抓,聲音低低的,“反正我早就退休了,我就在山腳下租了個小房子,自己平時買點菜做做,日子過得挺舒服的……”“你在這里租了房子?”陳原眉心一皺。陳鄭川發(fā)現(xiàn)自己說漏了嘴,趕忙想要扯個慌,眼皮幾度掀起又垂下。兒子的眼神十分冷淡,甚至帶著一點譏諷,陳鄭川不喜歡看他這樣,甚至對此有一點懼怕,此時的陳原像極了他的母親。這早已不是陳原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種事,每次陳鄭川都會道歉,他會低下頭小聲說自己心里有數(shù),讓陳原不用擔(dān)心,每次都保證自己下次絕不會再用自己的熱臉貼冷屁股?,F(xiàn)在好了,陳鄭川是明明白白要在這里安家了,陳原聽得氣不打一出來,一股無名火直往上竄,“你以為自己被會她需要嗎?她都不記得你了,你還在這里給她端茶送水,你能不能別自我感動了?”“我怎么啦?”陳鄭川不甘示弱,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