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班教室門口來看你吧?！?/br>
“……或許是吧。”

陳澍想，說不定來看猴兒呢。

“來教室門口看你也就算了,那你為什么要讓她們進到班里面來找你呢？”于榮霞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你每天下課都讓別班的女生進教室找你，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影響其他同學(xué)學(xué)習(xí)？”

“……”陳澍眼中的困惑更加深了兩分。

他第一反應(yīng)不是“這匿名短信真他媽能扯”。

而是“一群上課都不聽的人居然會覺得別人下課時影響他們學(xué)習(xí)”。

“我？”他蹙眉，指了指自己的臉，差點笑出聲來，“叫她們來班里找我？”

“以后別干這種事了，都復(fù)讀了，談戀愛的心思收一收。”于榮霞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自顧自地說下去，“還有，我聽說你在學(xué)校里人際關(guān)系不太好，同學(xué)們似乎都不太敢靠近你。陳澍啊，雖然你是大城市來的，家境應(yīng)該也很不錯，但是你做人不能這么傲慢，不能眼睛長在天上，看不起周圍的同學(xué)。學(xué)習(xí)固然重要，但是為人處世更重要。先學(xué)會做人，再學(xué)怎么做事。多種花，少種刺，明白嗎？”

“……”

“哦對了，我還聽說了，你在同學(xué)們面前炫富，說你的衣服最少也是幾千塊一件，還戴幾萬塊的手鏈？”于榮霞皺起眉，用一種奇異的眼神將陳澍從頭到腳地來回掃視了兩遍，視線最后停留在他左手腕那串小葉紫檀上，“學(xué)生就要有學(xué)生的樣子，你看你來上學(xué)穿什么名牌？你們現(xiàn)在都是學(xué)生，花的都是父母的血汗錢，不要整天比吃比穿。我知道你以前在貴族中學(xué)念書，但是你最好千萬不要把這種攀比風(fēng)氣帶到我們班上來?！?/br>
“……”

陳澍嘴角剛剛漾起的一點諷笑頓時凝固了。

這樣的眼神。

這種如同打量被關(guān)在動物園鐵柵欄后面的稀有動物一樣的眼神。

這種帶著滿滿惡意和猜疑的不友善的眼神。

終于，像會相互感染的病毒一樣，出現(xiàn)在了他的班主任臉上。

這一次，陳澍破天荒地沒有覺得胃部抽痛，他的頭腦奇異地清醒。

在這清醒之后，隨之而來的便是毛骨悚然之感。

“最近我每天都會收到投訴你的匿名短信，你知道最多的時候有多少條嗎？十幾二十條！你這個人際關(guān)系處理得真是相當(dāng)不行。”于榮霞盯著陳澍，仿佛想要從陳澍的眼睛一直挖進他的大腦里，把他的腦神經(jīng)扯出來看一看，“我聽說你前幾天跑到隔壁班教室里，當(dāng)著人家全班的面，跟人叫板是不是？還威脅人家說要打他？陳澍啊，你說你，我要是講得狠一些吧，又怕刺傷你的心，但你也不能這么狂妄??？你看看你，剛轉(zhuǎn)來沒多久你就惹了這么多麻煩?！?/br>
匿名。投訴。聽說。傲慢。學(xué)做人。聽說?？裢?。炫富。攀比。

聽說。聽說。聽說。聽說。

去你媽的，哪來這么多聽說？！

陳澍面無表情地直視著于榮霞的臉，和她對視著，直勾勾地盯著那張一張一合的烈焰紅唇，還有里面泛黃的牙齒和那條不斷躍動的舌頭：

“……今天這件事，那幾個高二的固然有錯，你和趙芳菲……但是……你怎么就學(xué)不會忍耐呢……”

我忍的還不夠多么。

“……你這一次月考的成績……英語雖然進步了……可是數(shù)學(xué)……”

黏膩的惡心感在陳澍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中煙花綻放似的炸開。

“……還有，你怎么會跟林聽雨這種人攪在一起。你最好離這種廢物遠點……”

嘭，嘭，嘭。

“……收一收你的心思，否則你會后悔的……你這個人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嘭！

一直以來極力維持的平衡感，終于炸了。

于榮霞似乎說累了，終于停了下來，從桌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繼續(xù)說：“陳澍，我剛才跟你說的，你都聽清楚了嗎？”

“我……”陳澍皺眉。

于榮霞打斷了他：“這些都是你的缺點，你一定要改，否則你永遠都交不到朋友，別人也永遠都不會對你友好?！?/br>
“……”

“我準(zhǔn)備把現(xiàn)在的英語課代表撤下來，換你來當(dāng)，多給你一些鍛煉英語的機會。你的英語太拖后腿了，一定要趕緊提上來?！?/br>
“……”

當(dāng)什么課代表？

他哪有這個閑工夫？

短短二十分鐘，于榮霞就往陳澍的大腦中灌輸了海量的信息。

那些莫名其妙卻又義正言辭的“大道理”被強行塞進了陳澍的意識里，猛烈地沖擊著他自身原有的三觀。

不。不對。

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不應(yīng)該是于榮霞強加給他的這些觀點。

事情根本就是不是這樣。

陳澍整個腦子都是亂的，聽到于榮霞這句話，他露出不悅的神色，下意識想要拒絕。

于榮霞卻又把話題轉(zhuǎn)開了，反而安慰起他來：“趙芳菲這個事情，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做人就是這樣子的，無論你做的是好事還是壞事，總有人站在你的對立面議論你。以后等你走出校園進入到社會，你會發(fā)現(xiàn)這種人更多，你能做的只有忍耐。老師相信你當(dāng)時絕對沒有那種想法，也希望你不要多想，再遇到這種事還是多忍一些吧。”

這算什么？

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嗎？

“從下周一開始，為了激勵同學(xué)們，每天早上班里都要宣誓喊口號，就由你來領(lǐng)喊吧。”于榮霞揉了揉眉心，“陳澍，你可別再讓我失望了。”

“……”陳澍一言不發(fā)地攥了攥拳頭。

終于說完了么。

他深吸一口氣，又平緩地呼出：“知道了，于老師?！?/br>
一走出辦公室，陳澍就看到站在前面不遠處背靠著墻壁低頭玩手機的林聽雨。

顯然林聽雨是心不在焉的，邊玩邊不時抬頭往這邊張望。

看到陳澍出來，林聽雨把手機塞回兜里，快步朝他走來：“怎么說了這么久？”

“……給我洗腦唄，試圖重塑我的三觀?！标愪戳税刺杧ue，覺得腦子還有點亂，他邊走邊說，“我真懷疑于老師以前是搞傳銷的，嘴皮子真厲害，我一句話都插不進?！?/br>
“怎么，于榮霞是不是讓你以后離我遠一點？”林聽雨的表情仍然是笑著的，可聲音里的緊張卻出賣了他的真實情緒，“陳澍，這件事根本不怪你，都是我太沖動，我……”

陳澍在前面走，林聽雨在后面跟，邊走邊絮叨：“是我連累你，如果于榮霞為難你，以后在學(xué)校里我們還是保持距離，你專心學(xué)……”

這孩子，傻了么？

“林聽雨?！标愪鴩@了口氣，忽然停下腳步，身后的林聽雨沒留神，差點一腦袋載到他背上。

林聽雨趕緊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