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臨“嗯”了一聲沒轉(zhuǎn)頭，周鄴語氣也淡淡，“孫姨下午要過來?！?/br>
“…??？”男孩子克紅了一小塊皮又回神，樣子還是茫茫然，“那我明天住學(xué)校嗎？”

周鄴面上不顯，一邊打字一邊應(yīng)付似的點點頭，“對，壞事兒都是我一個人干的?！?/br>
李恩臨一顆心七上八下摸不透人想什么，伸伸手夠他哥袖子又猶豫地想孫晴過來怎么不直接跟自己說，琢磨半天沒張嘴，只湊上去討好般親一口，永遠不知道誰又要壞他。

嗡。

周鄴低著頭看信息，孫晴那邊說是給李恩臨做了些點心一起帶來，無意般問一句要不要送到學(xué)校去。

李恩臨沒看見。周鄴只客客氣氣地回。

“我明天去接您，東西放家里就好?！?/br>
她到時正趕上周五，十二月里冷得很，車?yán)锱瘹獾棺恪Ｒ灰娭茑捘切┍镏脑拝s吐不出來，從李恩臨發(fā)燒那天的臥室，到意外錄取的學(xué)校，她心里的東西鋪了一地叫人一點點兒向上挑。

“最近沒回你爸那兒??？”

“嗯。”周鄴笑笑，“這兩天事兒多?！?/br>
“前天還說呢，”孫晴繞著彎打轉(zhuǎn)，“你李叔叔家的女兒，怎么，不喜歡？”

“把人家小姑娘弄委屈了，不怕跟你爸爸交代？”

周鄴不緊不慢地左拐，口氣就放得有點兒散漫，開玩笑似的說著話，“怎么交代啊，反正事兒我都干了您說怎么辦吧。”

兩人說的話里有話，孫晴聽了就沒再開口，周鄴掃一眼手表指針快指到六，又顯得挺斯文，“車門邊有眼罩，累了您就先睡會兒，他下了課自己過來?！?/br>
李恩臨可想不著這些。昨晚睡覺前還費勁吧啦地收拾東西，自己的衣服一股腦兒藏進了衣柜堆成堆，空以為水晶球殼子還牢得很，鑰匙被偷了也意識不到，乖得可憐。

進門的時候傻里傻氣地把手從門鎖上撤下來，蜷著指頭叩叩敲了兩下。聲音小小，欲蓋彌彰。

“回來了？”

孫晴見他時才從沙發(fā)上撿了副落下的近視眼鏡，李恩臨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想昨天明明放起來了，這會兒聽他媽只神色淡淡地說了一句東西不自己收好，心又七上八下地跳。

“…嗯，上周，”李恩臨摸摸耳朵垂，“跟我哥吃飯，忘這兒的。”

周鄴面不改色地剝光了一顆蝦仁。

吃過晚飯不久孫晴就上樓去了，剩他們在廚房洗著碗，瓷勺沾著泡泡在手心里打滑，李恩臨就扭頭看客廳旁那間臥室，門怪得很，合起來像墻，一打開就整齊地豎出幾道立縫。

…晚上一定得關(guān)好。孫晴一向起得早，李恩臨睡著了又往人懷里鉆，胳膊腿都不老實，看著了就不得了。

他一邊想一邊趿著拖鞋翻自己藏好的洗漱包，看上去一副不著四六的樣兒。周鄴就靠著櫥柜從后邊看他，桌上的鏡片濺了幾滴水，被人舉高了晾著光，李恩臨影子小小的一個掉進去——

啪嗒，啪嗒。

碎在他張開的手心里。

翌日清晨。

李恩臨迷瞪瞪睡醒了肩窩里還撓著癢，周鄴摟他在懷里呼吸，聽上去均勻又深深。光太亮，清脆的瓷盤聲落上桌又爬到他耳尖，一睜眼就是孫晴側(cè)過身的影子。

…這下好了。

他懊惱地重看了一遍眼前敞開的門縫，從他媽那個角度過來還能掃到周鄴一節(jié)赤裸的小臂。開關(guān)失靈了？

“叩叩——”

孫晴在門邊敲了兩下，也沒往里再看，只說讓他起來吃早餐，李恩臨于是支支吾吾應(yīng)了一聲，周鄴像才醒，壓著他往胸前勒。

“哥，”男孩子小心又無措地叫，“…別弄?！?/br>
周鄴松了手支起上半身看他，朝門口一瞥又低下頭跟李恩臨接吻，嚇得人直往被子里縮又不管了，轉(zhuǎn)身下床穿衣服，聲音還是懶懶的。

“怕什么。”

“那個門，”李恩臨后知后覺地猜，“…昨天不是，關(guān)好的?！?/br>
“嗯?！敝茑挍]反應(yīng)。

李恩臨也顧不上了，抄了件襯衫往身上套，下擺還擱在那兒垂著，孫晴見了就給他向下拉，煩躁感都擠成了力氣聚在指頭上，像小時候那樣訓(xùn)他。

“襯衫掖進去，像什么樣子？”

男孩子忙答應(yīng)，整好了下頭領(lǐng)口又扯開了，周鄴沒怎么吃，就玩兒似的捏兩下他耳朵，筷子一擱說一會兒還有事，呆沒幾分鐘就出了門。

客廳里就剩了他一個始作俑者嘗忐忑。

“…媽？”李恩臨試著叫，“我?guī)闳W(xué)?？纯窗　！?/br>
“不了?！睂O晴只瞧著他頸間紅紅的印子一別眼，“…我聽說你們研二還要出國進修，是不是？”

“啊，嗯?！?/br>
李恩臨早盤算好了不走，這會兒就默背似的往外造理由，“我不打算申請了，離家太遠，我一個人也……”

“你這是早就想好了？”

“…沒有，導(dǎo)師說再聽一聽家長的意見?！?/br>
“聽我的意見？你什么時候聽過我的意見？”孫晴心里頭最后一根兒引線燒著了快到底，一手撥開李恩臨領(lǐng)子往里指，“你跟媽說，是不是你哥？”

第28章

回來時天還亮著，四五點光景。

周鄴沒開車，一個人往家走。李恩臨向來后知后覺。

一直都很被動，碰一碰觸角腦袋就縮回殼里去。永遠也學(xué)不會在zuoai以外的時候纏人。

招招手就過來，別人說周鄴要結(jié)婚了他又乖乖地讓開。

李恩臨眼里沒有忍耐和放下解決不了的問題，可周鄴不是。

他本來也不是有季節(jié)的湖泊，要李恩臨小心翼翼地守著冰紋探頭探腦。像人群里最不起眼的膽小鬼，別家的孩子撒歡兒跑著溜冰打雪仗，李恩臨蹲在湖邊摸摸石頭眼里就放了光。

膽小鬼還會一如既往，一如既往地躲，一如既往得過且過。

周鄴開門的時候猶豫了半分鐘。里頭接著就傳來點兒不大不小的聲響，進去的時候客廳只李恩臨一個，半跪在地上把前兩天擱那兒的快餐盒一股腦兒塞進了垃圾袋，力氣按得一重壓翻了邊上的易拉罐，咔嚓——

“起來?！?/br>
周鄴走過去的時候腳邊滾來一個吃沒了蛋撻的錫紙殼，薄薄的一層，李恩臨手下動作一頓，拾起來一捏就癟下去，“…她說甜的東西要少吃?！?/br>
可我又實在喜歡。

他突然有點兒委屈。周鄴明明是故意的，發(fā)燒那次是意外，現(xiàn)在不了?？伤娴牟幻靼?。

“這么聽話，那你怎么不跟她回家？”

周鄴微微低頭看過去，李恩臨下巴磕在一邊膝蓋上，背脊溫順地彎出一道弧。

“遲早的事?！蹦泻⒆訍瀽灥厥沾樱啊瓰槭裁匆@樣啊?！?/br>
要分手可以直接跟他說的。

“遲早的事?！敝茑捀貜?fù)，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