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由禮儀所規(guī)定的。

奧利弗毫不猶豫地再次單膝跪下，李聞知從臺上拿起了一枚精致的黑色星星形狀的勛章，略微彎腰，扣在對方禮服左胸口袋上方，黑色的星星與黑色的禮服融為一體，但金邊又彰顯了它的存在感。然后就算完成了。

奧利弗的禮服上有許多勛章，各種高級材質(zhì)、設(shè)計繁雜、含義和象征正義無畏的都有。相比而言，這枚黑色星星倒顯得不那么正式，拋開被明文規(guī)定，只能用于授勛的外形專利不提，它更像那種飾品店里就可以買到的胸針，而非代表著最高榮譽的獎?wù)隆?/br>
然而黑星的典故卻與眼下的這個場面有著微妙的巧合。黑星本來確實是一枚飾品，還是五千多年前女皇的禮服所搭配的飾品。那時帝國的版圖還僅僅局限在一個星系內(nèi)，女皇的丈夫為國捐軀，身披國旗回到母星，女皇盛裝打扮迎接戰(zhàn)士們的凱旋，卻等來此噩耗，為表紀(jì)念，她取下自己的胸針放在丈夫身邊。

后來除了每任皇帝都傳承著的同一枚黑星勛章，其他黑星勛章一般都是授予死人，像現(xiàn)任元帥都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了，也沒有——當(dāng)然，他死后會被追加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椋显獛浀囊簧挤瞰I(xiàn)給了帝國，戰(zhàn)功赫赫。若非此次奧利弗是孤身闖入母巢，獨自消滅哥達(dá)堡的，他也不會在活著的時候就獲得黑星。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很少有人對帝國的功勛制度了解透徹，就算有所了解，僅憑“愛之女神”有所保留的信息透露，他們也無法推出事情原貌。

又十分湊巧的是，待在他們身邊見證這一幕的人又是“愛之女神”芙拉。

相比于“愛之女神”這個官方的名字，以及“芙拉”這個更為私人的稱呼，市級以上的帝國公民更喜歡親切地叫她“證婚人”?！皭壑瘛苯庸芰说蹏蟛糠秩粘９ぷ?，但民眾們唯一有機會直接見到她的芙拉形象的只有辦理結(jié)婚的時候，這也是她“愛之女神”這個名字的由來。

而且即使是帝國的陛下結(jié)婚的時候也不例外，正是在芙拉的見證之下。

女皇的故事不知怎的闖入心頭，李聞知竟好像能體諒一分她復(fù)雜的心緒。于是他不由伸手貼在奧利弗的半張銀面上——因為眼睛也受傷了，面具在眼眶的位置也沒有留下縫隙。手伸出一半，李聞知感覺不妥，轉(zhuǎn)而撫摸他的肩膀，示意對方起身。

李聞知半路轉(zhuǎn)道的動作自然沒有瞞過帶著顯微鏡來觀看直播的小部分群眾的眼睛，他們一邊嗷嗷叫著，一邊隨大流熱議黑星勛章。

“芙婕拉妮陛下當(dāng)年也是親手為她的丈夫戴上了黑星，唉”

“黑星一般是人死了才會授予的吧？”

“芙婕拉妮陛下QAQ”

“親！手！授！勛！我圓滿了”

“話說陛下是想摸一下阿莫將軍的臉么？”

“最英勇無畏的犧牲者，我最愛的人”

“自從有黑星勛章以來，不計算歷任君主，包括陛下，歷史上共有326人獲得，其中24人是生前獲得，不過有三人又被撤回了”

“授勛這個場面，大概是年度最佳吧”

此時會堂里的掌聲便矜持多了，也少了幾分熱情。這也是正常的，大家都是帝國公民，都高興哥達(dá)堡戰(zhàn)役勝利，但他們不一定都和奧利弗關(guān)系好，此刻真心為他祝賀的大概也只有軍部的人了吧。

奧利弗仿若未察覺，他自芙拉對全國宣布那個消息后便一直處于失神狀態(tài)。好在李聞知足夠了解他，幫著遮掩了，才沒讓大家看出問題，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太激動了些。

“我們看到，薩克森陛下帶著阿莫將軍提前退場了，這或許是阿莫將軍的眼睛還需要得到治療的緣故……”國家臺的直播還在繼續(xù)。

慶功宴會也還在繼續(xù)，但李聞知直接帶著奧利弗走了。這種場合海德里安一貫是提前退場的，一來皇帝陛下時間寶貴，二來有他在所有人都很不自在。可這次他把宴會的絕對主角也帶走了，大部分人都有點不太高興，但萬萬不敢泄露絲毫情緒。

并不是李聞知就是一個欠考慮的君主，只是在宴會人心情和奧利的心情之中，他選擇了奧利。

“奧利，我?guī)闳ニ_克森獨立醫(yī)院治療?！崩盥勚p輕揭開奧利弗臉上的銀絲擬衣，猙獰的傷口又露了出來。濕潤的粉白色rou塊，不規(guī)則的凸起，還有灰白的眼珠，總感覺比晚宴前嚴(yán)重一些。

在會堂里剛好呆了一個小時，現(xiàn)在出來了時間也不晚，李聞知不想再拖到明天了，干脆今天就帶奧利弗去療傷。

奧利弗被他牽出了會堂才覺得有些不妥，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駁陛下，遲疑了一會兒還是答應(yīng)了。既然都出來了，也沒必要再回去，何況這個傷口確實讓人很不自在。

“陛下，我送你們吧?！避嚼呀?jīng)在懸浮車的駕駛座上靜靜等候，面帶平和的笑容。

弗拉的本體是個龐然大物，所以芙拉平時都是以投影形象示人，按投影可不能開車。但無所謂了，載入“愛之女神”的車輛不需要考慮這個因素。

他本以為芙拉有什么話想找他說，但直到到了醫(yī)院門口，三個人之間都是靜靜的，仿佛芙拉真的只是為了送他們一程。

嗯，也有可能是因為對方看不慣李聞知破壞禮儀的做法。

“陛下，阿莫將軍面部的傷口沒有大礙，只是強腐蝕液破壞了凝血機制，巢素阻礙了肌rou纖維再生，經(jīng)過緊急處理這些反應(yīng)都被抑制住了，只要進(jìn)入治療倉徹底清除就可以了。但是將軍的左眼功能全部喪失，這個只能在三個小時內(nèi)做再生，現(xiàn)在只能植入義眼貼片，不用做摘除眼球的手術(shù)，在治療倉中也可以完成，不過功能上肯定和天然的有區(qū)別?！笨雌饋磉€很年輕的醫(yī)生拿著厚厚一沓診斷報告跟李聞知不斷解釋著?！斑M(jìn)治療倉大概要五整天，隨時都可以進(jìn)，我們醫(yī)院是為陛下和將軍預(yù)留了一臺治療倉的?！?/br>
李聞知聽了很是揪心。他以為……什么來著？現(xiàn)在的科技水平也沒辦法保住奧利弗的眼睛。

反觀奧利弗，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脊背依然挺得筆直，表情平靜得好像不是他徹底失去了一只眼睛。

“陛下不用擔(dān)心，義眼的功能水平也達(dá)到了作戰(zhàn)的標(biāo)準(zhǔn)?！狈路鹗遣煊X到了李聞知的情緒，奧利弗說了一句。他是打心底覺得這不算什么損失，而且就算從此他徹底失去這只眼睛的視力，以此為代價就毀滅了一個大型母巢還是值得的。高級別的母巢宇宙中也不常見，諾瓦剛剛迎戰(zhàn)完兩個母巢，再碰到一個高級別的母巢概率極低。

李聞知輕輕嘆了口氣，奧利是真的把自己看成他的下屬了，而他卻好像還有不合時宜的心態(tài)。

不管，他難得任性一次，低頭在奧利弗唇上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