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

那串數(shù)字是唐稚生日。

我盯著那張紙看了幾秒，抬頭看向休息區(qū)那邊，“是哪一個給我的？”

“穿裙子的那個……”

我沒等她說完，點點頭示意知道了，抬腳走了過去。

跟來外地，穿著裙子出門，就他媽沒有他不敢的。

他看起來有些緊張，被我居高臨下捏住下巴，從黑色長假發(fā)中露出一張小臉來，手指白皙細長，搭在我腕間輕輕摩挲，怯生生又有點討好，帶著一點淡妝，原本就干凈的眉眼愈發(fā)柔和，偏高挑纖瘦的骨架掩裹在柔軟裙面下，乍一看的確像個氣質(zhì)挺拔的女生。

我垂眼看他，略微俯身壓低了聲音，“唐稚，有意思么?！?/br>
他被迫仰著臉，開口要說什么，大概又想起自己是女裝，不敢出聲暴露，只屏住呼吸無辜看我，眼睫細顫，一副可憐好欺負的模樣。

趁著我稍一松手的空，猛地站起來，踮腳摟住脖子往我臉上親了一口，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自己先按著假發(fā)提著裙擺，跟個兔子似的溜了。

轉(zhuǎn)去淋浴間里，外間鏡子中映出臉側(cè)明晃晃一個淺色唇印，我看了一會兒，用手指慢慢擦掉了。

?

這次總公司那邊來的負責人是位三十出頭的女性，姓梁，帶著個小秘書，行事作風(fēng)頗為妥帖干練。甫一見面，先就大致方案跟我從頭到尾溝通了一遍，接著不做停歇地開始聯(lián)系約見相關(guān)方。

幾天下來，談完兩輪意向，從飯局下來時天色已經(jīng)擦黑。車窗濾去一層暗色，霓虹燈光被玻璃分解模糊，浮現(xiàn)虛假偽裝的華麗。

酒店門口到電梯處短短一段距離，梁女士終于流露出一絲工作暫告一段落的輕松，笑著跟我交談了幾句，準備怎么在回去之前安排剩下一兩天假期。

我大概說了些什么，應(yīng)該是關(guān)于這附近哪里可去之類，記不太清了，余光里燈色黯去，只留下一道明晰身影，離得不遠不近處立在那。

長發(fā)，裙子沒換，在我們進電梯門時安安靜靜垂下了頭。

電梯在21層停下，她出去后擋了下電梯門，回頭詢問性地看我。我壓下心底突兀橫生的那點煩躁感，若無其事對她笑了笑，重新按下一層的鍵，“有點事，你忙?！?/br>
唐稚大概是沒想到我會接著出來，沒來得及掩飾，在我經(jīng)過時有些慌張地擦了把臉，一時踟躕著不知該不該跟上。

我在附近酒吧里開了個卡座，從按標準上的酒水里隨手挑了杯，喝著等他。

唐稚家里看他看得緊，一貫護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就敢平白放人出來到處竄。

喝完第二杯的時候，唐稚的身影才猶猶豫豫出現(xiàn)在酒吧里，悄摸瞄了我?guī)籽?，也不敢靠近，在吧臺旁邊自己尋了個散座坐下，側(cè)著身子沖我。裙擺層層垂迤下來，隱約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腳踝。

不多時，那邊酒保端了杯特調(diào)雞尾酒過來，說是有人給我點的。我接過來，看了一會兒，放在一邊沒喝，點了杯杏汁甜酒給他。

那杯酒水端到他面前的時候，我清楚看到他微微愣了下，雙手慢慢握住杯子，表情藏進燈光陰影里，整個肩背都微微垮下一些來。

唐稚體質(zhì)特殊，總有些奇奇怪怪的小毛病，比如跟杏子犯沖。

剛跟我確認關(guān)系不久那會兒，被我玩過火了起不來身，頭一回留在我家里過夜。送來的晚餐里有道甜點里混了杏汁，偏生自己也不知道，誤吃了幾塊，當天晚上爬起來吐到幾乎脫水。

開始還以為是自己貪涼傷了胃，不敢跟我說，等我聽到動靜醒來看時，他胡亂披著件睡衣縮在浴室地上，捂著肚子，裸露出來的皮膚遍布青紫，臉上沒什么血色，嘴唇白得跟紙一樣。被我拎起來大半夜帶去了醫(yī)院，包得嚴嚴實實脫力蜷在我懷里，扎針時連眼都睜不開，只勉強從鼻腔里溢出幾聲吃痛的哼音。

吊著水折騰了半晚上，才又攢了點力氣。被問及時還摸著針眼處一臉委屈，說他父母哥哥都沒人喜歡吃，從小到大家里就沒見過這種東西。

……后來知道了，家里這兩年也再沒出現(xiàn)過。

唐稚不傻，我這會兒給他點一杯這種東西，是什么意思他拎得清。

空氣被分離隔開成奇怪的空間。

一面是酒吧的駐唱和氣氛，曖昧暖調(diào)里混著斑斕燈光，閃爍間叫人目眩神迷。另一面把我和唐稚單獨圍著隔離起來，近乎一種赤裸裸的撕開的寂靜，只一息扇翅間的撲動就能亙生波瀾。

他不敢做那只蝴蝶。

大概是感覺到我在看他，除卻肩膀耷拉那一下，撐著姿勢再不敢動了。

我把那杯酒倒進口中，等冰涼混著辛辣滑過唇舌。杯底跟玻璃桌面發(fā)出輕微碰撞的聲響，起身往門外走去。

路過時幾乎擦著他后背，沒做停頓，只略略低頭看了一眼。

他系在腰后的帶紗跟隨我走路間帶起的風(fēng)纏綿微動，似是眷戀不舍，而它的主人卻只敢垂著頭，身體不自覺地微微繃緊，蝴蝶骨從薄薄的布料下?lián)纹鹨坏懒鲿车幕《取?/br>
慣知道勾人。

第30章05

理智有用的話，就不會有「沖動」這個詞的誕生了

翌日傍晚，我收到了唐稚幾個月來唯一一條短信，不知道自己在那做了多少心理建設(shè)才發(fā)過來，只說他在拳擊館，明天早上的飛機回家。大概以為我刪掉他的聯(lián)系方式記不得了，還特意備注了自己名字。

倒頗有些打算正式訣別的意味。

我盯著那短短幾行字，手指搭在上面無意識地摩挲，印在我的視網(wǎng)膜又刻進大腦，直到屏幕自己暗下去都沒有察覺到異樣。

情緒偏離理性伊始，就應(yīng)當把它掐滅。省得念頭在心臟里扎了根，略略一觸及就擾的意亂不寧。

到那里時，他已經(jīng)在接待處那等著了，一副乖順樣子，還是做女裝的打扮。換了一身裙子，領(lǐng)口處露出鎖骨和半個肩頭，不靠近也不跟我搭話，只自己在一旁找了個空曠處，安安靜靜看我打拳，從纏繃帶熱身一直到汗?jié)裢敢路?/br>
沖完澡出來，外面天色已經(jīng)黑透了。拳擊室里沒什么人，只剩下個值班教練等著最后鎖門。

唐稚在門口那里，等我走近后小聲開口解釋：“我東西還在酒店里……”說著側(cè)過身讓我先過去，自己在后面不遠不近跟著。

那條荒敗小路里沒什么燈，隔很遠才在有處地方掛著個低瓦數(shù)的暗黃燈泡，映出周圍無數(shù)道猙獰扭曲的影子。

唐稚大概是有些怕黑的。我點了支煙夾在手指間，放緩了步子。

路上少有人影，轉(zhuǎn)角處偶爾風(fēng)葉撲簌，夾雜著不知哪里的犬吠。

拐出來到燈火通明的大道上時，我立在巷口處等了他一會兒。一直到手里剩下的半支煙燃盡，他還沒出來。

我松開手，讓